本帖最后由 西木 于 2016-1-4 00:40 编辑
——读女诗人西娃的《植物人》有感
文/西木
选自《中国当代优秀诗歌赏析》(第一辑)西木著,线装书局出版
了解西娃的人,都知道她的《画面》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也因此引起诗坛不小的轰动,她让“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而这张报纸上其他的内容是“独裁者,和平日,皮条客,监狱,乞丐,公务员,破折号,情侣,星空,灾区,和尚,播音员”。这种有悖逻辑学的混乱选择排序,是诗人有意的延伸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某种对立对应的各种社会关系,宣示出世界之大,社会之复杂,人性之沦陷,人心之险恶的多个层面,我们不能不为诗人的一种博大的人性思虑所佩服。我想这也是这首诗引起轩然大波的主要原因所在。
继她的《画面》之后,震撼我的是她的另一首诗歌《植物人》。
植物人
我死皮赖脸地存在于这里
即不活着,也不死去
阴阳两界的位置上,躺着我
正在枯缩的身形。混沌中,我面对的
是两扇玻璃墙壁
微亮的一面,一些点,正在构成线
这些线,奔涌着,像早上醒来的柏油马路
却始终构不成像样的图案
另一面,黑色的集块正大面积扩散
它吞并另一边有气无力的光斑
“醒来,醒来。”有人在诱惑着我
“死吧,死吧。”有人在诅咒我
我停火。不把生米做成熟饭----
喔,这多么像当今我祖国的政权
“我”在生命的两个通道口选择,是“死”还是“活”着。这是一位病理的植物人所无法选择的问题,然而诗中却描摹植物人的两种状态。“活着”,却是“即不活着,也不死去/阴阳两界的位置上,躺着我//正在枯缩的身形”,这是虽活犹死,是对人的生命存在的意义价值的深思,并且“黑色的集块正大面积扩散/它吞并另一边有气无力的光斑”。“黑色的集块”喻指生命机体形成了越来越多的肿瘤和病变,并且在侵蚀着那些“有气无力的光斑”。这是一个生命躯体上自然存在的病理,也是某种社会现象和集体生存中可能存在的问题。生与死的抗衡较量,难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死去”,却在“混沌中,我面对的/是两扇玻璃墙壁/微亮的一面,一些点,正在构成线”,这是要死却还有一线希望。只要有希望在,就要想办法维系生命,这也是人的本能,尽管看到的只是“微亮的一面,一些点”,并且构成的“线”和“图案”还不成样子,但这毕竟是生的希望尚在。——这是拥有生命主体的两种抑或无法选择的途径,诗人做了探讨和深思。
而作为生命客体的他人,也有两种态度:“‘醒来,醒来。’有人在诱惑着我/“‘死吧,死吧。’有人在诅咒我”,这就更足见“人性的善恶”。让我活着的人必然有他情感和利欲的驱使,善恶分明;让我死去的人也有他的用心目的,各有其利,各有所求。诗人对人性的自私善恶的分析是辩证统一的,应该说诗人到这里已经激活了诗中的画面,完成对生命归属的深邃思考,也完成了对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思考,及其生命客体对主体的人性暴露,对立又统一,矛盾又相契的状况,既是平静而直观的分析,又是深邃而尖锐的思考,这本身显示出这首诗歌非同一般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来,一首诗可以终结矣。
然而,诗人在最后却加了“喔,这多么像当今我祖国的政权”。这就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且联想的突然,揭题的大胆,意境的升华,思想的拔高,使这首诗从个体生命存在的单纯意义上升到一个民族与国家的生存存在问题,使这首诗焕发出猝火锻金的光芒来。这首诗大致写于新世纪初期,诗人已经看到中国后期现代社会生活的形成中,同时出现了大量的弊端和病理,对一个国家机体的侵蚀和危害,这不能不说具有前瞻性。我们说“诗以言志”,诗歌的起源本身就是站在民众的立场上,反映他们的群兴观怨,诗歌的民主性,决定了诗人是人性的诗人,是民众的诗人,是民族的诗人,更是世界和宇宙的诗人。我们感到西娃的《植物人》也好,她的《画面》也好,表现出来的这种深度和高度,已经证明她的诗是时代的强音,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个时代,有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个时代,这种诗少了,并不是诗歌本身苍白了。
这个时代,“是诗人没有以足够的智慧和思想回应当下人类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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