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高度(组诗)
刘炜
所以,上帝呵
我的十字架,可否轻点
当我离开这座城市
听见身后的楼群纷纷倒塌
一片寂静,一片荒凉
一直走了很远,也不敢回头
我喜欢这个幻觉
人的潜意识里,总是藏有不为人知的邪恶
我承认,我也有
它是我饲养的宠物,猫一样的宠物
只关在想像的笼子里
从不放出来害人
所以,上帝呵
我的十字架,可否轻点
就如同美好的春天
除了清明,都可以原谅
在傍晚的天空
我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
平静地与他们对视
天上人间,不再惊慌
归林的鸟,一沉默
就成了果实
对于尘世的诅咒
或是赞美,我始终不屑
身后的大海,身前的麦浪
天一黑,就会消失
如果村庄,只有一盏灯
想它亮就亮,想它灭就灭
该多好呵,就如同美好的春天
除了清明,都可以原谅
我的不屑,大都来自这个黄昏
留在胸脯上的回声——
也可以称之为反击
一只蜜蜂,带着菜花的芬芳
占领村庄的嗅觉
夜色里,亲人们纷纷
附身到一朵花上
而我保证,会在清晨
认真地拭去他们留下的
每一颗泪滴
对于会所什么的,我从没去过
跟我摆谱,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正在往车上装货
儿子打电话说,我老家的同学
某叔叔,就要到深圳了
说打我电话打不通
我掏出手机,确有一个未接电话
赶紧回电,他说是他老婆从香港快到深圳了
不是他。我说我得5.30才能下班
他说你忙你的,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我让儿子打电话
约他老婆,晚上等我下班了
一起吃个饭
他老婆说,晚上要学习
下班后,我又让老婆打电话
说去他老婆住的酒店附近
一起吃个饭。他老婆说
她正与一帮子亲戚
在会所一起玩……
其实,我在深圳并不像他们
想的那样,靠同学发了大财
我也只是在深圳打工
为了不让同学为难
什么活都尽量抢着干
对于会所什么的,到深圳快三年了
还从没去过,所以
跟我摆谱,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虚构的高度
楼下的保安室门口
两个晒太阳的老人
在交谈着什么
我听不清
但我可以看见快餐店的
女服务员
剥花菜的所有动作
一辆车,在停车场只拐了
一个弯就走了
那个溜狗的女孩
又把狗狗抱在了怀里
快递员,不停地在电梯口
打着电话,脸上的表情
足以秒杀天气预报
我百无聊赖地鸟瞰了一会
楼下树上的鸟
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像是云缝里,挤出的
一点阳光
偶尔的鸟鸣,更接近抒情
我独自到达一片林子
林子里的鸟,大多已乘着阳光出门觅食
所以,林子趋之若鹜的寂静
崩紧了等待的耐心
偶尔的鸟鸣,更接近抒情
我在林子里找到的空地
一层碱白,是大海许给大地的痴情
让我的等待,在聚光灯下沦为表演
如果天黑的时候,你还在犹豫
太阳就会把飞碟收走,我也会去太阳系旅行
许多年后,当我以一颗陨石的样子返回
那时,我们也许已不再有前世的记忆
为了你,我愿意相信世上的一切都有轮回
在五月,我愿以一生的热爱换你的怦然心动
轻风吹过林子晃动,我愿以一万吨的倾诉
抵你一秒的沉默
在一场雨中邂逅
在一场雨中邂逅
那些银色的雨丝,像丝线
密密地把我们缝住
可以忽略雨后的春笋
忽略拔节的麦子
远山与近树,还可以忽略
泡桐树上,避雨的布谷
桃花深处,被雨水裹着的炊烟
对于突如其来的爱情
我们还可以忽略更多的东西
但却无法忽略淋湿我们的那场雨
许多年过去了,两只胆怯的麻雀
还在春日的午后,不知所措
如果这辈子,能再次相遇
叫雨停下,又能怎样
那些拆了线的伤口
藏得再好,也会被记忆找到
我们曾以为可以忽略的一切
依旧是这场折子戏
不可忽缺的布景——
小姐……
公子……
在三月,与花儿一起赶路
在三月,与花儿一起赶路
从这个春天到那个春天
一走,就得一年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在元代的诗书里,保存完好
这一生,路途遥远
从古到今,无论走得快慢
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花开花落
莲花,我们得在古道旁
把瘦马系好,抚平时光的卷角
想像马致远的天涯
在今天,若不是被一场大雨耽搁
也许,明天就能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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