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报纸》 那个喜欢晚餐的人,扶墙而立 把自己的双颊涂得漆黑 四肢露出一排排假牙 撕咬着病房的地板 “我们失重,重叠管钳上的螺纹 反复拧下皮肉 反复拧紧错乱的神经” 他似乎更喜欢熟睡,给水分 扯上一条瘦瘦的被子 走到漏洞的尽头,给药瓶喂奶 一个三十岁的孩子 流着口水,长得又白又胖 《病房》 这些年你习惯于在管子的怀抱 生存。乱七八糟的说服自己 露出骨头 那个临床的小三 却不小心掉进铁锅 舒服的煎熬自己 她小腿上一块醒目的红痣 至今还贴在病房的胸口 《杂记》 昨天,我顶着雪花想你 想你在护城河畔 抱着一双绣花鞋哭泣 你大声地哭 病房就飞出乌鸦 以及你滚烫的脖子 县城隐没在小桥的灰暗里 “我相信,你怀了孩子” 那株秫秸花的主人 对着水面敲了三下 《汽水》 矮个子在喝汽水 一瓶茉莉花牌汽水 喝到一半 护城河的水就开始冒泡 而茉莉花 还是饿着肚子 把自己埋在了 春天的铁锅里 《实习生》 她贴着自己的左臂 一层层的揭开墙壁上黏稠的汁液 那个洞口堵住了她的出路 2012年5月,她认出在县城的柏油马路 孤独的躺着的一枚钉子 并且从钉子的体内穿过 她甚至奇怪的想到 街上的房子集体发烧 催眠解决了一切问题 她甚至奇怪的想到 劣迹斑斑的钉子 五花大绑,掐住某人的咽喉 她倒在钉子的脚下 吐着药水 将粗大的香烟插进行人的双腿 《某一天》 算起来我已经失眠 二十年了 我躺在自己的病床上 数星星 她们扒光了衣服 在针管子里跳旋转的拉丁舞 那个精神病患者 追打着医院的实习生 嘴里不停地说“给我水” 可就在昨天半夜 我看到她将双手伸进白色的墙 口袋灌得满满的 《动物》 我们纪念动物 是因为我们双腿麻木 在精神病医院的长凳上 坐了二十年 一匹匹野蛮的动物 拿着粗大的针头 看管我们熟悉的笼子 它们放出来几滴血 背对我们,在楼道里大声地吼叫 二十年,我们只知道 在自己细长的脖子上缠满 破裂的血管 《景象》 医院的窗外 好多奇怪的病人 拿着针头向自己的口袋灌水 唐小丽只是静静地躺在七楼 看一本关于春天的书 那个说书人 骑着快马怀里包着几滴油 在走廊里一圈一圈的跑 走廊尽头的电灯泡 已经二十年没有亮了 《文字》 “我们在文字里睡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墨水放在膝盖上 使劲地拍打 坐在她对面的动物 总是要醒来的 “孩子其实把自己锁在了纯蓝的箱子” 她满手麻木,从额头拿出骨头 使劲地抛向那个碳化的点 《辩解》 我们相互凝视,那面存在的镜子 脱下粉红的裙子 她身上的斑点 像从她的额头渗出的水滴 慢慢地往窗口渗 “她那么弱小,那么不愿意 重复外面的宁静” 在病房的走廊 我只看到一张脸,左躲右闪 存在,其实都在镜子的边缘 四角动物,直立 入夜。我们沿着走廊痛快地跑 响声忽高忽低 直到黎明,水泵房结束 我们才揭开后脑 掏出一条粗壮的鞭子 “黎明多好,我们可以相互照镜子” 镜子里边是一片 等待我们肆意玩弄的水滴 《病人甲》 一个人,他爱过多次 却只知道将口水压得扁扁的 然后偷偷地藏在方形的盒子里 他白嫩的眼球散发着白光 五月十二号上午,我回到县医院的病床 整个县城的窗帘吱吱作响 我听到水蜜桃罐头在隔壁走来走去 有那么一会他推着自己的血管 强烈地发出震动 《二马路》 这些年我在二马路转来转去 一棵长满红斑狼疮的老榆树 停在我的后背 不住地咣当 一个骑单车的废旧垃圾桶 越过马路牙子 追赶着县医院的实习生 那个私生女咬住 我的舌头 撕下我伪装的线手套 我把自己套在线手套里 背对缺少逻辑的冬天 取暖。取病痛折磨的暖 《欲望》 我们内心错落 却又悲喜的渗入积满惨淡的瓶子 那草色,欲望中的轻重 依然难以从病床上得到释放 我们消解每一处松软 在水滴的腹部 缠满厚厚的纱布 那汹涌而又无所停靠的轨迹 只从精神患者手中的玻璃 空淡的通过 《消融》 积雪消融了县城 每一个藏匿阴凉的角落 我们长期蛰伏 像一只久未出土的虫子 在县医院七楼的阳台上走钢丝 我们习惯性地蹦一下 玻璃后面仅存的斑点 就露出春天般的哭声 实习医生,那个拿着小笼子 四处游荡的混血儿 锁住长腿,死死地抱紧滚动的楼梯 《理想对象》 她把自己和那根粗大的绳子 绑在一起,走钢丝 黑色的盒子晃晃荡荡 那个斑点,那个身穿嫁衣的斑点 像一个实习医生 在她的对面,抱着一洼积水 不动声色的 露出令人窒息的红 《小插曲》 有一段时间 我忽然觉得自己驼起了脊背 沿着缠满病床的管子 不停地走动 我甚至觉得一滴无谓的水 穿过楼梯落在地板上 呼呼地喘着粗气 呼呼地卸下细小的胳膊 《河流》 我和水流说好了 在对岸的瓜棚里共进晚餐 那些流里流气的漂浮物 挤来挤去,它们斜着眼球 向失去颜色的死尸 “我们尽显其小 瓜熟蒂落,偶遇也将塞满钟声 鼓瑟的暮年” 我总是要贴近水面 从死尸的深处掏出泥沙 那些阴暗的等待翻腾的水花 被按耐不住的浮躁掏空了 《衰败》 那个小兽摇晃硕大的头颅 已经远离了近处的斑点 我等待,和它们相爱 在积水干枯的泥塘 好多事物不愿意和我们相遇 不愿意深入我们注满 毒素的胸腔 我们习惯于孤独和背叛 习惯于用粗大的针头 往自己的腹部注水 我们坐以待毙,尽享其成 只在萧瑟的夜色里 融解不可逆转的衰败 《笔记》 这个小册子 让我删减的只剩下伪装 和衣角的青白 我随手剐蹭 植入内脏,一些忘情的器官 率先关上了窗子 2012.5.28.我幽静地端坐 一滴血和垂危的病房 在火炉旁相爱 《小记》 “唯物,只能顺从于形式” 我将要做一个解剖者 精确于文字,从水源的出处入手 为一滴春天的血 安置心脏。无所谓好 这只是从镜子的深处看到的景象。 《某人》 某人。试图公开事情的真相 他在三角形的一个点上吸吮 这几乎是命中注定的:解放者喧嚣着解开绳索 一些复制品,一些干尸 他打开思虑的双手 显出外行者置换的尴尬 《偶然性》 我们自述:用炫目的影像 给思想者惊异地注释。那些忠实的艺术 它们和荒废的墓地一起玩耍 铁门,枯黄的阶梯,我们下到下面 思想者怀抱烟具 正在挖掘一处陷阱 这些符合特定地描绘。它们公开一粒稻谷被挫败的秘密 偶尔,平生,我们幻想:投入蒙面的江河 《生平》 形迹可疑的女子,在河滩上祈祷 她命令自己的身体疯狂地剔除 为耳朵和妓女送上腐败 即便这是无奈。她有无限的话写出来 中产阶级,艺术家,孤独的洞穴 这些复制品劫持着怪癖 扣动人的心弦 她说:上帝,我的生平献给了阴影 《不可能》 我在,它们在 我不在,它们仍在 它们从对面出发 这一刻,整个教堂煽动翅膀 而我收拢屋脊上的钟声 穿越时光的盛宴 《盛况》 她把自己收拢,在小型的盒子 遍体鳞伤的白极具威胁 我穿过了它们 钟声还可以微醉 这一片遗失,除了真切 盛况只是不可附加的一瞬 2012.6.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