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芜诗十首
桌案上的一杯茶
文／洪芜
阳光翻过窗棂，雪花在户外燃烧
一杯茶滚烫的心事向外倾吐
一会儿偏向东，一会儿偏向西
一会儿又直上云霄
像瀑布一样跌落
她上花轿的时候
一杯茶在一旁痛彻心扉
我是你的止痛药
文／洪芜
痒了，给你挠
落泪了，替你抹掉
痛了，我就是你的止痛药
想唱，我是你的麦克风
想静，我做你的隔音罩
想跑，就把我当作你的跑道
纵然有一万个不爱的理由
只需要一个“爱你”就好
你若想飞，让我成为你的空气
你若累了，我就是你床前的月光
带蜗牛散步
文／洪芜
早晨六、七点钟，太阳爬得缓慢，像蜗牛
我们家的牛牛把他的小手指从嘴里移开，指向窗口
“嗷嗷”叫，比露珠还清澈的黑眼睛里伸出两根蜗牛的触角
等待我们接收他发出的信号
在园区散步，他对什么都新鲜
一对触角滴溜溜地转
接收大自然的讯息
当熟悉不熟悉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用他们的手试捏他的脸
他本能地往后缩，像蜗牛要把头缩进壳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傍晚，太阳缓慢降落
我们的孩子从童年中站起，身影伟岸
他牵着我们的手
而我们，步履蹒跚，老态龙钟，像被搀扶的两只蜗牛
流星的誓言
文／洪芜
在我之前，母亲还有一个儿子，长我一岁半
我应该叫他哥哥，但我们从未见面
每次夜晚跟母亲在园子里纳凉，见天上流星划过
母亲就会向我们说起他
父亲给他取名电乡
他出生时农村见不着电，只有城市才有
父亲对我们失望的时候
他就会想起这个儿子，我从未见面的哥哥电乡
他说电乡如果跟着我们一起长大会是他最有出息的孩子
可惜，家境贫寒，没能留住，他注定是一颗流星
每次父亲说到痛处
我就咬紧牙，握紧拳头
发誓
我一定会是父亲最出息的孩子，仅次于电乡
如今，农村已经家家用上电，故乡早已成为电乡
荷塘印象
文／洪芜
一片挨着一片
像兄弟睡在妈妈铺设的柔软的床
身材颀长，容颜娇好
捂着眼睛，于指缝间偷看的邻家妹妹
做了谁的娇娘
时间总让场景变换
荷塘还叫荷塘，从拥挤到稀疏
身体各自消瘦，发落齿脱
形容枯槁
却把儿女养的白嫩白胖
岁月无悔
文／洪芜
说出这个词，风刮得强劲
似乎要带到很远的地方
让我多年以后才能听到回声
前方一望无际
我身旁的一树花开了，压得枝头弯曲
一定有一两朵开败的花，落入了泥土
欲借另一个春天爬上枝头
就如此时，一首诗，写不下去
被搁浅在沙滩上，等待涨潮
人参
文／洪芜
一些光阴遁入山林的深处长出了传奇
他们是隐者
与山川湖泊为伴
于深山老林修长生之术
清幽总让红尘扰
一根细小的红绳
是人世的藩篱
俗世的锄头
伸入人参的根部
逼迫交出长寿的秘诀
他们闭目不语
纵然酷刑相逼
依然心定神合
一根人参
修为仿佛与生俱来
无论一年生还是千年长
当他们一旦走出山林
就把自己交给了需要救赎的人世
生鱼片
文／洪芜
在耀眼的刀尖
血看不见
捂住疼痛
一片叠着一片
伤口有多薄
刀尖就有多锋利
必须闭目，蘸浓浓的汁
狠心地吞咽
如果经过煮，炸，蒸，煎
或者煲成汤
那情形大不一样
我从大陆深处
下到海边
涛声都已经习惯了
我的牙能咬碎山核桃，咀嚼滚烫的日子
仍无法碰触那柔软的腥红
起航
文／洪芜
最后，锚在船上
用一枚钉将诺言钉上风帆
爬上桅杆的不只有风
姗姗来迟的还有北国的春
覆水难收，比誓言铿锵
掷地有声的是一枚枚诺言
碎了杯盏，夜入月光
张开双臂，让波涛在胸口激荡
从故乡来的风，鼓满帆，如月光
每一次都有一双眼在码头张望
目光高过潮水
乡愁
文／洪芜
在他乡盖高楼也盖我的乡愁
我把它们握在手中
一块叠着一块
砌进高楼
楼越盖越高
故乡离我越来越远
收工的时候
从一棵树下匆匆过
簌簌地落下雨水
它也在向我述说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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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9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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