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箍桶铺里的老木匠
木匠的双脚埋在一堆木屑里
圆木紧箍在长条桌上
手中举着电斧
破开的圆木
比牛肉还嫩
纹理干净,肌肉妩媚
木头是否也知道疼痛
被一根钢圈箍住的木材
正无可挽回地挺直身躯
任凭宰割
长短不一,厚薄不均的块块木板
竖着躺着,赤裸着美丽白净的身子
似纯种的欧洲女人
箍成的木桶
摆满了墙角垒成桶的城堡
庸常的黄昏,一场美丽的战争
木香飘甩在小城的月夜
孤独的箍桶匠
醉在自己的世界
任夕阳烤熟
几年里,他找不到一个徒弟
他也不愿意住进省城儿子家相处
多年以来,他深爱着一个女人
女人是个五十岁的寡妇
开着一片粮店
他经常去帮忙,又开不了口
痴痴的爱,是一种甜蜜
无药可救
乡村美丽女人,一株泡桐树
二婶,在村口迎接我们
她的丈夫死了,给她送去一笔抚养费
一株泡桐树的美丽
就如一个的美丽怀孕的乡村女人
满身的花红,在霞光里
跌宕着青春,欲望很狭窄
而内心之爱越来越宽阔
就像一座山爱上一条清溪
终身不变
就似一只小鸟对着山的眷恋
就如在江南春风中飞舞柳絮
向她致敬,包含深沉的慈悲
怀念一个洗刷的美的农妇
怀念一个雨后落荒而逃的山村
不该遗忘忍受过的苦难
被唤醒的那一种重逢后浓烈的哭泣
她守望的燕子洲
夜宿绿溪,与她相约
安慰她的依然是一条落江的溪水
汹涌而潸潸而下的激流
白墙、黑瓦,雨水一段回味冥想
一半遮住老房屋顶
孤独地盛开花朵的泡桐树
她的美丽蓬勃,团团紫色的花朵让人惊呼
优雅高贵,在风里摇曳
可以长在村口山坡,旷野河畔
可以长在石堆滩岸,荒芜原野
倔强忠勇,坚守飘逸,高举信仰
眺望远方,一个乡村美丽女人的风姿
她拒绝了我们替她安排的工作岗位
她家的一片桃园结下了一个个小果
她是山村的主人,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运河的水流向北方
运河两岸的坡堤荆棘丛中
有雪落下来,纷纷扬扬
弥漫了我的视线
匆匆的行人,冻红的脸庞
冰面上,轻柔地排列着数只小鸟
我夏天来过这里,见过自杀的女人
从河滩上抬上堤岸
今晚的月光下,满城灯火
栅栏上爬满月光
拱桥上的人们表情木然
游艇犁开波浪
下棋的,唱戏的,喝茶的,人声鼎沸
荒凉的斜月
冰层上吐出鱼儿的水泡
却没有厚冰折断的声音
早已忘记女人自杀的事
南水北调工程的水流向北方
在夜里,黑亮如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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