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片碱 于 2015-5-29 12:11 编辑
东方是小诗的国度,西方是大诗的国度,传统上西方诗人一写就是万行长诗,最著名当然荷马,神曲和浮士德,近现代就属艾略特的荒原。神曲是站在中世纪的废墟上迎接新世纪的曙光,浮士德从精神和理念上吹响了资本主义前进的号角,荒原诠释了一个时代的迷茫、阵痛和寻找,它们都反映了时代,诠释了时代的灵魂。比较而言,荷马史诗的重要性稍逊。
神曲,浮士德,荒原,西方最重要的三史诗,影响深远。东方呢?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对印度重要,塑造了印度民族,对外族不重要;藏民的“格萨尔王传”同样,还有其它少数民族的史诗,它们的影响具有地域性,它们是故事,最多与荷马史诗比肩。
作为汉文化重要部分的诗歌,抒情成分居多,叙事写作很少,就算有视野也不广袤,大多取社会的片段和场景,只能算碎片写作。
写作是有碎片和庙宇之分的,碎片写作以个人或对社会片面的认识为立足点,写得好就叫做以小见大。庙宇写作站在时代的高度,以一首诗完成对时代的总结。
一般来说庙宇写作就是史诗写作,既然表现的对象是社会,非巨大的篇幅不能。很多现代诗或许很长,其实很瘦,很单薄,立足点小,对社会的触动也小,甚至完全不存在,充其量是一个人无事生非的呓语,说白了还是碎片写作。完成庙宇写作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必须是思想家。思想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梳理出一个大概,然后有重要的升华,这样的史诗出现是时代的幸事,可遇不可求。
那么庙宇写作就非得很长吗?不一定,就像荒原,对比万行的神曲和浮士德算长吗?
凤凰涅槃就是东方的荒原,它或许没有荒原的瑰丽和诡异,以及那种令人晕眩的效果,和荒原的写作手法比,凤凰涅槃显得陈旧、落伍。
荒原是西方现代诗的鼻祖,也是我们朦胧诗的鼻祖,相比而言凤凰涅槃的写作是明朗的,虽然阴沉,主题也沉重,死和生。汉语诗人正分裂为两个阵营,一个就是以荒原为鼻祖的,语感表现为晦涩,朦胧,后现代性;还有就是坚持明朗,被嘲讽为落伍的。前者注重形式;后者拒绝晦涩,重视与普通人对接。前者剑宗,后者气宗。气宗的后来就是武破虚空,剑宗根本没有后来,诚然,现在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时代如果是江,大部分诗人只能取一小勺,喝几口水,只有少数能够下河,游泳、戏浪,像深渊里的龙。
郭沫若的晚年遭人诟病,给我们的教训就是写作要保持独立性。
作为诗人郭沫若是幸运的,所有进入庙宇写作的诗人都是幸运的,他们的名将长存。凤凰涅槃对汉语诗歌的重要性非同寻常,甚至这样说,郭沫若是接过屈原诗神火炬的第一人。浪漫诗人从古至今取得突出成就的就三个人,屈原,李白,郭沫若,郭沫若的重要性第一,就因为凤凰涅槃。
上世纪很多诗人都已经不重要,他们的诗慢慢会没人读于是失传。郭沫若能读的诗也不多,如果写作有时代性,那么阅读也是有时代性的,他的诗剧过了那个年代没什么看头。浪漫写作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空,凤凰涅槃突破了空,对时代有指示性。诗歌是心灵的圣药,不满足于慰藉,其实是能解决问题的,开智,解时代的惑。
诗人,诗人是什么?诗人保有对时代的自觉,他总是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出面向一个时代的启示。诗人,请扪心自问,摸到时代的脉搏,把握走向,你有尝试?你没尝试,又想成大诗人,这岂非矛盾?
这确是矛盾的,有很多诗人,他总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写个人,而不懂站在时代的高枝上瞭望时代。他永远只知部分而不知全局,受能力所限,他只是士兵而非统帅。必须站在战略的高度上而非战役,史诗就是为统帅准备的。文明的比拼西方为什么胜出?深层的原因就是胸怀。东方商人满足于蝇头小利的时候西方骑士却仗剑征服世界。连宗教也是西方的具有侵略性,基督教几次东征?儒释道都叫人无争、平和、温顺,直至屈服、消沉、死亡!
凤凰涅槃给出时代的隐喻,华夏文明在漆黑中的路不就是先死后生吗?必须抛弃儒家的优雅于不顾,叛逆、无畏,从这个意义上,凤凰涅槃抓住了五四精神的核心。这是一次非凡的总结,新生的得来要不畏牺牲,华夏儿女要以个人的死换来民族的生。
论重要性,二十世纪汉语诗歌写作凤凰涅槃第一。
总结时代需要天才也要运气,每次写作都是实验,结果都是不可预知的。只有极少数的天才,一开始就从全局的角度出发,从写作之初就知道自己写作的重要性。
都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能助人摆脱轻的就是创作。创作重要于是生命重要,人只有在创作中会得到至高满足。
要从碎片移向庙宇写作,从微观移向宏观写作,从主观移向客观写作。从写我到写社会,社会宽阔的画幅。要站在全局上观察时代,体会国家的兴衰,家族的沉浮,人物的挣扎。要思索人类、万物、宇宙的命运,星球将飘往何处?
着眼于大胜过着眼于小,生命的乐趣不正在挑战高难度?
碎片写作又叫细枝写作,庙宇写作又叫主题、主干写作。有的人写作一辈子,一辈子捡拾碎片,写得很多,结集很厚,重要性却无。碎片写作又叫客体写作,庙宇写作又叫本体写作,有的天才写作不多,却一开始就冲着本体而去,我甚至不能以天才去形容他。他们是真正的诗人,有洞悉时代的自觉,笔下一出来就是社会,其他人笔下一出来就是自恋。当代一些诗人表面上走得很远,其实还是在后者的路上。他们重视技巧和形式,而忽略了诗歌的本质,那当然就是主题和思想。语言是重要的,再重要依然为思想服务,如果没思想的重要、新颖、犀利和深刻,写得再华丽还不是一袭华美的旗袍,空有架子。
诗不仅提供慰藉,还提供方向、指南,做这样的诗人,你准备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