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十则
一、
在当下,我想把人云亦云,指鹿为马的诗歌语言撕碎,用可靠的嘴巴发出生命自我觉醒的声音。用鲜活的口语力量把华丽风雅的诗歌语言撕碎,把锤炼的诗歌语言金句撕碎,让我的诗歌语言独立于当下诗歌语言之外,生成生命的诗歌语言,生成诗歌语言的生命。
我不能在当下同一性的诗歌写作场域中跟进,我要在先锋的诗歌写作顶尖上扎出去,摒弃以往诗歌的逻辑性使之让位于并立或多维的诗性肌理,并且撑开林林总总的美学常识,使之裂变成为另一种诗歌美学的六亲不认。
二、
我是一个不愿被当下诗歌“同化”的人,我一直坚持在诗歌里搬运精神的碎片,在诗歌语言的碎片中不断拷问灵魂,表达得有些犹疑或恍惚的精神知觉,缺乏赋形能力。关于于赋形的问题,我愿意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一些想法,我想破坏诗歌的“自闭性”,想在诗歌写作中创作出一种自由开放的诗歌文本,不在乎“粗糙”或“旁逸”。我想在我个人的诗歌写作中赢得自由度,哪怕是气息被无端的东西打断,哪怕是一首诗歌文本的意义崩裂或毁灭,也要去应和事物存在的并立、多维和它们存在的神秘性。
三、
我对在诗歌里总使用我来写诗做出一种解释:我认为诗歌写作是个人唯一经验的道说,我用诗歌语言把这种唯一的经验保存下来,是一种简单的非知识性个人捆绑,原因很简单是我有意回避任何人的干扰,在发达我的诗歌肌肉,使诗歌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能够享受到成长的想象力,让诗歌的头脑接触到世界万类存在的真相,让个人的智力和血获得诗歌美学的许可。
四、
人的情怀是存在哲学的惊讶,而情怀和存在不一定都是存在的确定之物,把人的情怀归于存在是肤浅的,如果情怀不是惊讶者的存在,是惊讶者的情绪的迸发,那么存在又是什么?如果终极情怀和宇宙、自然联系起来共生,那么情怀会不会从存在之存在那里退回去,而存在又是什么?笛卡尔指出了存在并不是存在不确定性,而是指其所是中的那个存在者的固定界限,这里的存在是以另一种方式衡量的,于是变成了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确定。海德格尔在《人,诗意地栖居》一文中也说到一种存在,说:“因为人在经受维度之际存在,所以人之本质始终必须得到测度。”而这个测度又是什么?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一切存在论的问题的中心提法都是植根于正确看出了的和正确解说了的时间现象以及它如何植根于这种时间想象。”我倾向于海德格尔的说法。
五、
我说过:“诗歌语言等于零。”诗歌应该是诗人的思想之根,灵魂之翼,所以诗人必须在人生炼狱中经过苦难乃至是无常的杀戮,在诗歌里提纯灵魂的纯度,去完成最后一粒灵魂因子,在永恒的时空中以隐忍的持重,使灵魂生成为一种奥秘实现生命涅槃,这是诗歌存在的真实秘密。
六、
诗人必须以诗人的真性情去完成诗歌对语言的需要。诗人通过对语言的甄别使用,可以消除诗歌语言或修辞的不诚实或饶舌,如此才能敲开诗歌的大门,才能走上思想的殿堂,才能使诗人坐在世界中央。
“原创性”诗歌强调生活常识的本质经验,所以我在诗歌写作中立足于生活常识的经验,以生活的常识语言进入词与物的内部,从而进入事物的本质。由此,诗歌语言才能回到以主体为本体的感知当中,摒弃传统意义和道德的教化,使本体和诗歌本体澄明,这是一种有难度的诗歌写作原则。
七、
在诗歌写作中,我主张诗歌语言直接使用原生态词语,直接导入意象,在意象衍生的意象之间留下意义,通过旋转和上升的思想路径产生一种诗意的偏离,在偶然之间触及可知成为未知,使已知的可能性变得可疑和不可知,同时能够制造出一条立体的秘密的精神通道,使并立的意象相互依靠相互映射,使多维诗意的空间敞开。
八、
昨天深夜我重读了《卡廷惨案》,突然想起米沃什在《诗的见证》中以平静和卓越的才智说话,他把哲学和美学当成时间的金钥匙,在历史和文化的困境中把握住了一些不可逆转的事实,他的以古典主义争吵、诗人与人类大家庭和从我的欧洲开始等诗论经典地概述了一个时代的文化。他在波兰被苏德瓜分的时间里更加自然地进入诗歌,在用诗歌抵抗没有文明的社会前景,证明诗歌的作用不是抽象的,而是诗人具体和亲身的经验,以诗人和诗人的经验保留在时代的深层中,又在打开时间的魔盒之后直接浓缩成为诗歌的意义和力量。诗人在无名的世界中是无名的,但是诗歌肯定是世界最显耀的部分,是一个时代的经典部分。
九、
在如此具体和直接的特权年代,诗人在这个庞大的幽灵中间不知所措,而最可贵的诗人是将个人和时代的关系上升到身体诗学的层面,用身体的诗学说明这个荒诞时代对诗歌的吝啬和残酷。我越来越关注诗歌写作的个性化的问题,我喜欢在个我的自由和开放的遣怀中使个我与历史和现实时空相连,综合性地呈现诗歌的成色。我觉得在特权统治的时代,诗歌写作并不轻松,在试图翻越各种障碍物,使诗歌构成一个个体诗人的精神档案或灵魂自白书。
十、
我想诗歌写作是诗人的命运,而一个诗人的命运又是在生活中完成的,是诗歌的一种破障。这种破障首先是在诗人的骨头里点灯,使生命更加真实和透明,其次是让自己了悟起来,使世界四面洞开和澄明。从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布罗茨基、米沃什的生命状态来看,诗歌是诗人一生的语言情怀,是诗人的思想和精神的刺儿,是诗人诗心的完成和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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