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雷文 于 2015-8-10 11:32 编辑
鲁奇安.布拉卡[Lucian Blaga,1895一一1961]是罗马尼亚现代文学史上罕见的集诗人、剧作家、哲学家、杂文家于一身的杰出人物,在他多方面的贡献中,诗歌的成就最大。包括罗马尼亚当代最有成就的诗人,如尼.斯特内斯库,马.索列斯库,无不获益布拉卡的诗歌理论和卓有成效的创作实践。不过在中文网络搜索中,除了波佩和邢海珍两位诗人引用过他的诗论,还有林继宗也引用过,很少再出现其他更多资料。2015年4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外现代诗品鉴:渴望的杯子》一书中,收录了由李家渔翻译的《贝壳》。在布拉卡诞生九十周年之际,即1985年,《世界文学》85年6期,发了李家渔翻译的布拉卡《诗与诗论》专栏,其中诗歌八首(也包括《贝壳》一首),诗论一篇。这些诗论非常精辟,拿在今天来看,仍不失意义。《世界文学》是我85年自费订阅的刊物,前些天重读此专栏,感觉很好,便让侄女打出来,与大家分享。在微博发出后,得到王家新、李以亮、梁艳萍、肖涛、空格键、田大安等诗人作家的转发与好评,黑龙江诗人冯晏评论说:“真理级的关于诗歌的话语”。(雷文)
诗论
[罗马尼亚]鲁奇安.布拉卡 李家渔 译
要给诗歌下一个定义是多么困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是一道被驯服的涌泉。
诗歌总是在自然而然的条件下,从心理、社会和物质现实中产生出来的;但它的身上决不能带有任何脐带的痕迹。任何一首诗都应当象夏娃一样。
关于诗歌的一个秘密。——人们说诗歌是一种语言的艺术。不错!但诗歌同时又是一种无言的艺术。确实,沉默在诗歌中应当处处出现,犹如死亡在生命中时时存在一样。
诗歌是通过语言进行创作的,而它之产生又是由于对语言的保留。
在一定程度上,诗可以是它自身的注解,但佳品断乎不是这样。
有的诗必须拆开来节奏缓慢地、带停顿地朗读,就象是用以写成它的语言还没有深入你的血液一样。
为了一个国家的诗歌繁荣,有几个鉴赏力高的读者,比整个文学批评界更为重要。
诗韵的秘密——韵脚只有在其绝对必要出现时才有意义。为了使韵脚不致象礼花一样脆弱,应当注意到这样一个规则:在两个押韵的词当中,最重要的、实质性的一个在诗句中将占第二位。第一个词应当是呼唤,第二个词则是回声;但是第二个词必须具有如此的分量,以致我们会忘记它仅仅是一个回声。
用“永恒”这个字眼可以做许许多多的演说,但不能用来做很多的诗。
在哲学和诗歌之间,存在着一种则亲和势,但也有着巨大分歧。哲学之不精确性和诗歌之精确性结合起来将会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产生出一种超感觉的上乘诗作。可是,哲学的精确性和诗歌的不精确性结合起来则只会组成一个坏家庭。所谓哲学诗、教育诗和演讲诗都是基于后面这种婚姻之上的。
别问诗人是什么职业,这是对他的侮辱。如同你问太阳和月亮是什么职业一样,这也是对它们的侮辱。
诗人的路是不断接近源泉的路。
所有的科学家加在一起才能开辟一个世界;一个哲学家就足以开辟一个世界;而一个诗人却能开辟许多个世界。
着意赞扬一个诗人的作品形式完美无缺,无异于说他对读者殷勤备至。
对一个诗人的评价,首先应看他的成功之作。设若一个作品参差不齐的诗人写了一首天才的诗和九十九首蹩脚的诗,他也要比另一个写了一百首说得过去的作品的诗人高明。然而,批评家则往往满足于采取一种教书先生的态度,他们衡量一个学生的优劣,只看他的平均分。
诗人——语言医院里的输血者。
诗人与灵感——我知道没有比这更微妙的处境了。你要是折断它的翅膀,灵感就不再成其为灵感,而你要是不折断它的翅膀,灵感就可能从你的身边飞走。
我不可能将我对所有诗人的劝告强调到足够程度:一首诗的质量往往能因为简单的数量删减而直接提高。
诗人乃是唯一心在自身之外的人。
我的最重要的精神作品是沉默,我将把它封闭在我的一切诗歌和哲学著作中。
一个诗人如果过分珍视诗歌中的“装饰”,那他遵循的不是诗歌的法则,而更多的是美容术的标准。
在一首诗或一部艺术作品里,如果实质死了,外表和装璜就会象死人的头发和指甲一样增长。
对一件雕塑作品无休止地雕琢,只会使它化为粉末,而不会使它臻于完美。
在诗歌创作中,有意的、人为的、系统的尝试,总会比偶然的、生活赠予你的尝试收获要少。
非凡的意境可以挽救一个平庸的韵脚;而无论多么出色和非凡的韵脚都无法挽救意境之空虚。
一首翻译诗首先应当是诗,其次才是翻译。毫无疑问,译诗是会担风险的。翻译诗可能比原作更精彩,这是因为“译者”实际上已经成了作者。无论如何,诗的译者必须有意识地担负起作者的任务,否则,他最好搁笔。
以上《诗论》资料来自《世界文学》1985年6期,李家渔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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