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程永红 于 2016-4-7 17:14 编辑
八月下旬,出租车载着我和父亲从医院回家;
关门掉头,出租车在拐角处品尝它应得的数目。
院子小铁门洞开。哗啷啷,刚刚逃出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我们似乎又掉进另一座监牢;
紧接着,我们兴奋扭转锁钥撞开矗立家门中央的大铁门。
跨越暗红的门槛,老父亲和拐杖一起不顾一切往里冲。啊,双重空间,多么危险的惯性!
在医院,八十一岁的老顽童当着医生的面对我说。
我看这回是凶多吉少,我死也要爬回家。
安心治病。大丈夫四海为家。您不是我的英雄!不过后来,我转而一想,狗熊也应该有个通风的藏身之地。
以后,每当黄昏像风袋那样抛出时光巨网妄图掩盖日子的闪光点的时候,我便搀扶着老父亲围绕村子重新蹒跚学步。一天,老顽童心里也许有了什么新想法,依靠路旁的灯杆,一手按着拐杖,一手连连摆动,说。
我不锻炼啦,不走了,累死啦。不如在床上睡着一动不动的舒服。
不行。您必须跟我走。我粗暴地抓起他的胳臂。
活着就要动!我要您生动,我要您活泼!
老顽童喘息着不予理睬,眼睛盯着远处一片逐渐浓缩暗淡的龙眼树林;
那么,回家,怎样?
好啊好啊,为什么要活受罪,受你小子的监视!
秋意渐浓,冬季前锋的哨声隐约可闻。
一个月半过去,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在害怕着衰老和死亡,亦或是嫉妒或怀疑老人家对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可能的更加快活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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