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境里的存在
陶发美
青年画家朱君的《静静的山谷》组画,凸显了强烈的存在感和印象感。看去,是山又非山,非山又是山。可以说,《静静的山谷》,不只是新一代画家对色彩语言的创造,而更是其观念世界的嬗变。
《静静的山谷》,显然不是一个绿野仙踪的世界。画面上,壮烈的红、静穆的白、奔涌的绿、燃烧的黄、嶙峋的蓝,几大色块的涌动、汇合、撞击和交响,带给我们的是无限的域外遐思。
我想到了冰川,想到了月球,但它又不是那般苍凉和荒蛮,它更富想象、更富魅力、更富意气。其中有这样的一幅画面:千仞峭壁,一道飞瀑,自天而下,一个美丽的女孩,伫立着,心中似有千秋思绪。一道飞瀑的奇绝,在于对传统色彩的颠覆。飞瀑居然不是银色,而是绿色。这绿色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天上。“疑是银河落九天”,在这儿被赫然否定。这幅画的精妙还在于,女孩脚下有了几株小草。这地上弱弱的绿与那天上雄雄的绿有了一次呼应,这也是一次天与地的呼应,更是一次天地人的呼应。
《静静的山谷》,还竟然让我的思绪跳到了澳洲的内陆地貌。画境里,也似乎滚荡过遥远的“农业革命”。当然,这里忽略了人类的刀耕、火种、浇水、除草、牧羊和收割。这里也似乎忽略了日升和日落。直至,我们把大地看成了天空,把天空看成了大地。有时竟让人产生这样的幻象:整个组画犹如苍穹的一次次轰然倒扣。在这里,广漠的天宇居然以它坼裂、坍塌和淬灭的意象留在了色彩里。且看:那红,正是太阳的红;那白,正是月亮的白;那绿,正是云彩的绿;那黄,正是星星的黄;那蓝,正是天空的蓝。可以说,《静静的山谷》既是一次美学理念的突破,也是一次色彩创新的胜利。
朱君作此画,应该不只在于人类生存环境的思考,而更多在于一种存在的表达。存在,当是灵魂的存在;存在,当为色彩呈现。《静静的山谷》,体现了新一代画家的存在观,体现了他们对存在哲学的再度关注。这样说来,在这里,我们见证了人类灵魂的圣境,那也是见证了存在的圣境。圣境,在中国传统山水画里,也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由于受到道家文化的影响,中国传统山水画也多有清净,或清静的表达。但这方面的表达是悠然的、闲适的、无为的。
此时,我为何拉拢了存在与圣境的关系?这是在朱君这里的启示。我曾提出一个观点,即中国的道家思想就是东方的存在主义,你西方存在主义的神秘感在东方早已被破解,所谓存在的虚无性也早在中国道家这里得到了彰显。
由此再看朱君的画,无疑也有对道家思想的吸收和撷取。但他对道家的诠释、对存在的诠释并不是那般悠然、闲适和无为,他的画意却是苍黄、浩瀚和壮烈。由于存在的介入,《静静的山谷》之“静静”,实际是一次精神时空的扭转和越过。在他的画里,其线条呈现了波纹的特征,也好似无数的光弦在弹奏。所有的色彩都在波光中跳动、奔腾。又可以说,所有的波纹和光弦都是色彩的变奏。于此,我们已经看到了,朱君的画除了呈现了新的色彩学意义,更为重要的是,这里还呈现了一个新的存在时空。在这个时空里,存在与天道融会贯通了。
作为青年一代画家,朱君必然会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但可贵的是,他并没有陷落于后现代主义的陷阱,他没有以嘲讽、以消解人类的崇高精神为快乐,他守住了东方哲学和东方艺术美学的尊严和庄严。
存在,没有逝往,只有恒远。在今日,像朱君这样的新一代画家,他们或会大胆地赋予存在主义以时尚感。但他们不会,也不应该以减损存在主义的神圣感为代价。他们应是中国画坛上更有担当、更有使命、更有东方意气的新一代开拓者。
唯有存在,才可以超越我们的视域;唯有存在,才是一个画意无限的世界;唯有存在,才能给新一代画家拓开更广阔的前程。
《静静的山谷》,与喧嚣对应、与世俗反叛。《静静的山谷》,是青年画家朱君在艺术道路上的一次可喜的攀高。
有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然而,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就该是超然于物外、超然于世外的精灵,他的每一次色彩的变奏,或每一次笔意的演绎皆是这美好精灵的一次飞翔。
201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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