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而恬然的歌唱
——李春雷诗集读后
詹贵祥
把钟情于缪斯女神的内心激情和理想编织成一个玫瑰色的花环，来表达自己所有的体验与祈望，这是春雷写诗的初衷。所以，他始终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脚步。直到今天，才把这本诗集呈献在我们的面前。这之前我就读过他的诗，被他诗中袒露出来的真情所打动，也为他诗歌独具的特色而欣喜。
《在阳台上》是著名的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代表作。那是一幅温馨、明丽的油画：画中青年女子的端庄秀丽和小女孩的天真稚气，被刻划得细致入微。明媚的自然风光与人物的情绪十分协调。整幅画面统一于恬美，沉静的气氛中。雷诺阿用极其敏锐的审美眼光，追求人与大自然的美感。春雷说他很喜欢这幅画，而这本诗集中也写有一首同名的小诗，于是就以此作为书名了。而实际上，这本诗集的整体风貌跟这幅画之间，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春雷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迷恋诗歌的。那时在经历了十年劫难之后，我国的文学艺术正走向全面复兴时期。在时代的强烈感召和影响下，读高中的他和一群热衷于文学创作的青年爱好者，在家乡织金山城，组建和成立了 “芳草地文学社”。他们编印文学集子，经常聚集，彼此交流创作经验。后来，他进入了贵州省民族学院法律系就读，又接触了大量中外现当代诗人的作品，并涉猎了一些西方现代哲学和心理学著作，这使得他的思想与创作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他的一些作品先后分别发表在不同级别的报刊杂志上。此后，他还担任了学院《木叶》诗社的社长。在以后的年代里，他常常在屈原《九歌》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动人诗句的意境里，吹响着自己的一片“木叶”，用诗歌来思考与歌唱。这本诗集只是他从所写的诗歌中选出来的一小部分。这里有对温馨的亲情、友情的吟诵和对逝去的爱情的追忆；有对黔西北自然风光的描绘和当地人文景观的赞美；有对自己喜爱的诗人或艺术家的描摹与“对话”；而更多的则是他的个人心绪的独白与社会思考；还有他对诗歌的理解与追求……
春雷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两家离得很近，只隔着一条河。河上有座石拱桥叫日昇桥，岸边的洄龙潭曾有过“洄龙涌瀑”的壮观景象。凉爽的夜晚，他和我，还有好友郭振南三人，经常在一起散步。我们走在一条石板铺就、有青草绿树的沿河路上，天南海北地聊些与诗歌无关的事。待我们来回走了一圈约两公里长的路，各自回到家后，有时我会收到他短信发来的一首小诗或几行句子——就是一首诗歌的引子或题旨，可见他是个爱思索的人。他所受到的中外诗歌的影响是广泛的：这里，有叶赛宁的真诚与袒露、雪莱的乐观与憧憬、泰戈尔的善良与纯真、波德莱尔的“恶之花”；这里，有徐志摩“柔波”的宁静清幽、何其芳“秋天”的明朗纯净、雷抒雁“小草”的歌唱与思考、海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理想……
诗人曾卓说：“真情实感是诗的生命，是真诗和非诗的分界线，也是诗的美学基础。”春雷追求真诚，这在他的诗歌中显得尤为突出。他这样表白自己的爱情：“我是你痴心的汉子／我是你憨厚的男人∥我等你／在一株树下地老天荒∥我盼你／在一个神话里情深意长∥我在一种凝望生命的守候里／以不变的姿态静静站立……”（《爱情故事·守株待兔》）同时也袒露那些曾经逝去的恋情：“好想好想／将芬芳的鸟鸣／音乐的花香／去纯洁心里的故事∥好想好想／任沉寂多年的情感／在刹那决堤中奔放／去唤醒沉睡的欲望∥好想好想／什么都不想／凭着相识的愉悦／在梦中缘来又缘往……”（《写给娟子》）如同《诗经》里重章叠句、一唱三叹的情歌，表达出爱之诚、思之切。但是他说，“我不能靠近那片池塘／在那记忆的柔波里／撤满了难忘的星光∥我不能蹚过那一条溪流／在那奔流的浪花中／有我爱的低吟浅唱……”（《面壁冥想》）。因为他必须节制这份情感，尽管它是那样的珍贵。
春雷的真诚，还在于他注重表达内心的见解。一次，朋友桂武约几个爱写诗的朋友去新开业的“绿岛”会所玩。大家兴致正浓时，有人提出以“绿岛”为题写诗交流。后来这些诗都陆续发到了网上。春雷也写了，可他的两首小诗与众不同。对装修考究、氛围闲雅的“绿岛”，他没有吐露寂寥，也没有装点文化。不过他觉得那是一处适于休闲的地方：“将一根烟头最后掐灭扔掉／我只身去小城北部／寻找一座会馆或酒吧／它美丽的名字叫绿岛∥……绿岛 绿岛／绿绿的小岛／迷失边缘的灵感之舟／在寻梦中飘扬 心海上停靠”。（《绿岛》）同时他也看到都市浪漫情怀下的空虚与烦燥：在他的眼里红酒是火，“在腾腾燃烧”、在淡淡的乐声中，有人“终将把情热与青春／一一地消耗”。（《绿岛，红酒在燃烧》）我很喜欢春雷的诗歌中，那些写某种微妙思绪的诗歌。比如写沉默：“如果沉默／让日月山河变成你的诗歌／我不会责备你的沉默／如果沉默／绽开灵魂的花朵／我会喜欢你的沉默” 沉默不是思想的停滞，而是更深入的思考。“风沉默 树沉默的时候／ 你要歌唱／树歌唱 风歌唱的时候／ 你要沉默”这是对立的统一，使沉默有了性格并赋予了它可贵的品质。“沉默是春天桔红的希望／沉默是夏季夕阳的歌唱／沉默是秋日金黄的喜悦／沉默是冬至雪白的爽朗”一组明丽的意象，把抽象的沉默变得如此的具象与亲和。（《也是沉默》） 他还在诗歌中通过“雾”、“雨声”、“鸢尾花”、“冷月下的热土”、“无望的墙以及光”……这些意象，来表达自己的生活体验与人生感悟。
春雷喜欢跟爱好摄影的朋友们一起出游，登山览胜。虽然他还没有拍出一张能称得上是作品的图片，可他却用笔抒发出对黔西北山水人文的满怀深情：他高歌宏阔瑰丽的织金洞：“我是崇山峻岭里最神秘的天地奇观”、“我用万年的梦幻 千年的期盼／迎来你畅览和吟哦的心胸”（《织金洞》）；他巧妙地摄取镜头，写黑颈鹤栖息的威宁草海“……湖畔 一只小船倒扣蓝天／在阳光的箭雨中渐入诗境”（《草海》）；他用新奇的比喻描写大方的百里杜鹃：“用花朵和热情铺满大地／把芬芳和艳丽映照蓝天”（《杜鹃花与少女》）”；他纵情讴歌拉开西部大开发的洪家渡：“那些山鹰从天际直扑山顶／那些山峦就失去崇高支撑……”他为晚清名臣丁宝桢写的配图诗充满了悲壮的情怀：“以大山的气势和高度／积蕴文韬武略的力量……最终／纵有大禹抱负／屈子情怀／也扛不住迟暮的大清／落山的夕阳……倾毕生心力／铸佳绩的辉煌／把故国河山／历史的天空／照亮”（《丁宝桢》）。看过作家吴勇先生的长篇历史小说《国之宝桢》后，我更确信这样凝练的勾勒是很形象的。
对诗歌，春雷有自己理性的思考。他认为：写诗要展现美好的事物，也要袒露自我的真情，“让一切有形无形的桎梏化为灰烬／浴火中重生我至高的诗神”；他认为：“生活是一幅多彩的漫画／世态是一框变形的风景”，要善于认识与辨别。他把现实生活比喻为“一口幽深的古井”，认为只有摒弃浮躁的心态、悉心地关照生活，才能获得更多的素材与灵感。因为：“无止无休的喧哗／总出现在落差和下游的地方”，而“只有这口古井／于寂寞中贮聚奔流的力量∥日日夜夜／不甘寂寞地流淌……”（《关于诗歌》）这些见解，一直引导着他的创作。虽然，春雷的诗歌也还存在一些不足，但这些诗歌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一种愉悦和清新的感受，这不仅是因为诗歌风格的明丽与恬适，更因为他的真诚与脱俗。
春雷家住在白玉巷，这是一个容易使人联想起有关美好的名字。不过那条小巷和他的家都很普通。他住在一幢老砖房的楼上，屋子并不宽敞，也没有阳台。不过他有不少诗歌就是独自站在门前的走道上，在“一种意念感召”下写出来的。他的妻子说，他们早就想买一套宽敞的新房，只是还没有合意的。春雷也说，如果以后搬进新居，他要布置一个明亮的客厅或者一间雅静的书房。其实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周身都“汹涌着诗情”，因为他“要亲手栽植一株四季不凋的常青树”。
(作者系贵州省文学评论协会会员、常务理事；贵州省织金县文联副主席、 织金县作协 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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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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