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光 于 2015-12-9 09:51 编辑
【止宅存稿】黑光2015诗选46 首
故园
卸下肩上的城堡
卸下冬天
一株重新活过来的红豆杉
在风里眺望你的视界
你的明眸深不可测
像海水覆没
我们内心的岛屿
覆没旋转的星空和大地
我从一爿微启的唇里
吻你洁白的牙齿
听见春天的声音在齿间叩响
故园的鸟儿在枝头嬉戏……
而你又转过身去
循着百叶窗的格子步回童年
一滴额头上沁出的水
在夜空闪烁
2015/1/10夜草
老街故事
.
下午我吃下一个橙子
出门。在消失的
老街对面琢磨
人该做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该做
除过不该做的我都做了。
做了怎样？
不做又怎样？但见：
狗跟着狗屁股走远，
鸟借着鸟毛升天。
还好，灵异和真实
原来这么简单。
2015-1-16草
今冬无雪
永远。你在预定的时辰到来
怀着空无的爱意，覆盖
我卑微的山峦和土地
你有纯白的颗粒和羽毛
零碎，而整体。你总是
以遗忘和我保持距离
有时我醒着入睡了：想着
你今冬不来：想着你一定
是被谁恼怒过了：很生气
很生气。一如我现在的样子
写着没有翅膀的句子
没有一句能够抵达你
2015-1-24夜草
握在手里的时间
握在手里的时间
有七种颜色
撒出去是满天星
落下来是七匹狼
它们天上闪，荒野里跑动
把我所有幻想的日子
和说谎的日子
弥漫在一位长老的瞳仁里
他可以辨认出我的一切
可以钦定我的将来
可以左右我敲打我
甚至粉碎我。但是
对我与生俱来的笨拙和羞惭
他始终抱有宽容
怀有怜悯，并无时不刻地用他
坚实的手掌抚慰我的倦怠……
2015-2-16草
一个诗写者何时考虑不再写诗
二十二岁那年，风往天上吹
西北大学校园诗人C被掀掉了学籍
一怒之下，我写了篇愤怒的莱蒙托夫分行
张贴在校园图书楼前，引起校园晃动
许多天后欣赏愤怒的另一位校园诗人X在校园水房
邂逅了他想邂逅的愤怒诗人
从此我们做了朋友
而立年后，水向腹腔奔流
我时常五内俱焚，旋又七窍生烟
索性跑到壶口瀑布面前倒立
写了首《河流站起来的样子》——若干年后连同曾经
涂鸦的两首合成《大河组诗》寄送“黄河入海口诗赛”评审组
结果意外获奖，但更意外的是评审委员们
剔除了《河流站起来的样子》而只给曾经
涂鸦的两首颁发证书和奖金
不惑年后，我变得不太愤怒了
开始回忆当年的愤怒
许多甜蜜许多温暖涌上心头
感恩之下，我写了篇苍凉而恬淡的随笔
发在某省某文学期刊上，引起某君注意
一个月后欣赏苍凉而恬淡的某君在一间烟雾斗室
找见了他想找见的恬淡之人
从此我们做了朋友
知天命年后，我变得有些世故有些圆融了
学会了赞美路边石楠、垄上芨芨草和天空的流云异彩
动容之下，写了十几首冠名《晨曦之车》的组诗
发在三秦《延河》月刊上，引起某些编辑注意
不久露面《诗选刊》上。只是这一次露面
让我彻底明白了：诗是《一生腹稿》
有时要写出来，有时只需压在心底
而罢笔却是件值得考虑的严肃事情
——如果你的诗写不再有凄怆和愤怒产生
2015-2-21夜草
春日有赠
当然你是对的——
你把低举到了高处
把纸花变成了真花
在纽扣的四个针眼里
穿来引去，把我紧紧地
缀在你的衣襟上……
你已青春不再，但
依然美丽如初
在年夜的小餐桌上，我听见
一杯酒中的海浪汹涌
几勺盐里的辛酸泼洒
你深下去的掌纹内，尽是我的河山
2015-2-24
寂寞与喧嚣
寂寞。他们把寂寞当酒喝了
把深水湾裸露的礁石当女神祭拜
在性器喷薄的毛草地上点火
烧荒，掘出恐龙的蛋
当真理孵化。他们醉倒的时候
茅台和五粮液还没有诞生
山顶洞的母亲尚在做梦
绍兴师爷和他的女儿红们
正走在5000年后赶往京城的路上
他们醒来的当下，日历已经
狠狠撕下了一个时代的寂寞
狠狠地，他们并没有咸鱼翻身
狠狠地，他们有比被撕下寂寞
更寂寞的辛酸、失望与喧嚣……
2015-2-28晨草
无数青山
午休，好时光。
在尘世的床上
他要摆正他疲倦的身子
和他沉重的鼻梁。
他要好好喘息：
喘生，息死——
不念天高地厚，
不管今夕何夕。
他要睡成一阵风
从你体内穿过。
在床榻的小船上
载走无数青山。
2015-3-8
勋章
生铁炼成碳素钢前
动把不动
留在了这里
火是先贤授予的勋章
我们人各一枚
佩在肩上
春天了，你不去，她依然会来
静静的水下有一尾
静静的鱼
院中，紫叶李开花了
它是第一次开花
嗯，第一次
2015-3-15草
醒和病的历史
床上摆满她的醒
汤药里煎着他的病
一朵春天粉红了一树枝
鸟送来了飞，也送来了坠落
他被静弄醒了
她被咳嗽安抚病了
几朝代夜晚漆黑几汤勺药
蹦起来的是灯，退隐的是陛下
2015-3-20草
今天好天气
今天天气好得一塌糊涂
好得像爱一样绝望
像诗一样无用
今天风被蚀掉了下半身
它一步也走不出去
被呆在家里哭
今天水是最尊敬的客人
被从一双眼睛送入
到另一双眼睛
今天所有好都不用好了
有了好天气就够了
有够了就够了
但你为什么还要述说
2015-3-22午草
暮春杂记
一、
小病初愈。在一个褐色早晨醒来
在紧邻阳台的玻化砖上做俯卧撑
记忆是一把伞，往昔是雨滴
风从后脚跟爬到前脑勺来挠痒
二、
已是暮春。有多少骇俗的
故事在默默滋长……
瞧，棕榈垂下金黄的穗穗
像五月的麦浪把大地烘烤
三、
时不我与。但请告诉自己
要慢下来，尽快地慢下来
读书，写字，行走。突然想到
年华似水流去，岁月静好如初
2015-4-26
剔牙
说出你的病，藏起你的健康
这个世界就太平了：不唯
青春而青春，你仍停留在十八岁
不唯幼稚而幼稚，你还拥有八十年
当时间的盘盏把岁月之鱼端上来
你能做的依旧是：洗净双手
拿好筷子，悉心剔除那些可能
哽住咽喉的一根根尖刺，并选取
其中最结实、锋利的一根：剔牙
2015-4-30
五月之舟
五月。飞升者预备坠落
生与死携手打擂，河山
推开风景，墓碑站在
风口张望：送葬之列
紧随迎亲队伍，唢呐
吹响自己也掩埋自己
鞋子丢到对岸，青草
漫过天涯：某天，我
从一间诊所归来，想问
一别八年，你们还好么
2015-5-14
龙卷风之夜：头七祭
公元2015年6月1日
长江航道上，五年一遇的概率
风力达到十二级的一分钟内
蹲在黑处的巨掌不暇思索
掀翻了“东方之星”，接下来的
水之黑，呈现在天黑之后
全船456人，12人自救上岸
10个小时后，2人被救上岸
都结束了。除了哀伤还在继续
以及死与被死、救与被救毫不相干
2015-6-7中午临屏
蛐蛐在叫
——遥寄明尼苏达
子夜，北方古城
听到了古老蟋蟀的嘹亮歌声
我告诉自己：蛐蛐在叫
时间搂紧了夏日的腰肢
最有力气的人开始默默静养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没有恐惧没有颓丧
只有你不曾注意到的启示
像分娩的朝阳
自内心启程，从低谷升起
2015-6-15凌晨草
青砖黑痣
雨后的西安，天有一点蓝
风从塔楼上吹过
树和我搭肩，说
城是有翅膀的，是那种带有
咸腥味的青砖的翅膀——
在古代，它成就了帝王的雄心
在今天，我目光所及的一小块
空地上，它只是一枚青色印记
如同我左臂上的那颗黑痣
总也飞不出我的身体
2015-6-27草
无与有的世界
在以“无”记载“有”的世界里，虚拟货币正
踏着实体经济的软肋跳舞，以陈面包屑和旧打狗棍
搅拌泡沫，用茶点、高尔夫球和电脑键盘拼写仓库
三呼万岁后，一些人一夜暴富，嘚瑟地满街撒钱
一些人转瞬爆仓，落魄地只剩下一条内裤……
而在巴菲特的天空下，在彼得•林奇的田野里有人正
悠然度步，他想起一些词，譬如数学、历史学、心理学
以及玄学、认识论、逻辑、宗教和古希腊哲学与雕塑
这些伟大学问和艺术原本是一样东西：生命与智慧
2015-7-4夜草
我已数九寒天，你们继续盛夏
一个扛起自己上路的人，不想再回头看一眼：这些
易朽的房屋，有毒的资产，冷寂的名讳
以及掉渣的时间和空间
一个人在夏天打开严冬之门
在少年的额头
贴满雪花的标签
然后手持蝮蛇和腊梅
像一个好运气的强盗
有着被通缉而不想逃走的怠惰与安详
他说：已经够了，非常够了。所有往事都是
打不开页码的压箱底的书，扉页上只有
一句：我已数九寒天，你们继续盛夏
2015-7-15
蓝色故事
你是从地面抛向天空的雪
是竹竿一样
被折断的某个傍晚时辰
是桥的两端涌向
河心岛的蓝色故事
是杯子里取出的杯子
斟满空无中的空无和寂静中的寂静
现在，所有的明亮都明亮过了
剩下漠北草原一样广袤的黑暗
被你打点行装，卷成铺盖——
2015-7-23夜草
雷雨
一堵墙栽倒下来
一个时代袖手旁观
一尾鱼突兀上岸
一群孩童呼啦解散
他们说这一切
都因了一场雷雨
他们还说雨水是三百年前
遗失在天空的一只鞋
现在雨已停歇
太阳露出了脑袋
我听见一只青蛙大声歌唱
在通往外省的高速路上
2015-8-8
纸上春秋
——少年忆
左有桨撸，右有稻香
一溜烟功夫
河卵石和鱼们又回到了身边
水中年华，纸上春秋
风被夜色翻遍
像一只眼睛把一万卷书看瞎
2015-8-16
慢慢走
——生日自题
大跃进之年，黑暗撕下了面具
没有翅膀的都上了天
小鸟们却东躲西藏
生怕弹弓射出的泥丸一不小心
就击扁了自己的脑袋……
大跃进之后，饥饿大行其道
外省来陕讨饭的人密密匝匝
他们拖家带口，大都
来自安徽、河南、甘肃、四川
陇海线、宝成线忙得一塌糊涂
大跃进给了俺“进”的名讳
恰巧跟在“徐”的姓氏之后
二十年后西北大学考古班举办猜谜
有奖征答，第一道题就是：
“慢慢走，打一个当代人名”
我脱口而出，本人在此。后来
我常常自言自语：一切
都慢慢来，慢慢走该多好啊
慢慢来，老街老店不会转瞬不见
慢慢走，生命不会迅速消失
2015-8-16凌晨草
沉寂
纠结于头发丝缠绕的霉变历史
一些影像模糊了
一些却更加清晰
霉变是一剂毒药
历史是拷走双眼的警局
剩下的躯体被时光切割
被事件洗涤
拷贝成
灰烬一样的沉寂
2015-8-26
星星们都去哪了
今晚的月亮，像一只甲壳虫
停泊在淡蓝色的叶片上
海很遥远
风也吹不动它
蟋蟀在树下洞穴口站岗
蹒跚的老羊忆起童年辽阔的快乐
偶尔仰头：
星星们都去哪了
2015-8-28夜草
这里
一遍遍地说，我在这里！
陌生之地即是这里，
别处也是这里。
一个怀揣快乐的巨大空洞
也匾额似地
悬挂这里！
2015-8-28夜草
月光
朱湘的月亮旧了
李白的月亮旧了
黑光的月亮也旧了
有多少月光死在昨天
死在民国，死在
更早的唐天宝年间
月光死去活来
还是昨天的月光
2015-9-23
安抚
从窄处挪到宽处
不拖泥带水
一个人
只是一个人
屋顶上滚过秋天的雷
有人把梦扔出窗外
有人甚至
扔出了床
但痛还是痛
被痛安抚久了
痛就成了朋友
瞬间绽开
2015-9-23
宿命
九十九颗牙齿被上帝摘走
手套在等候手的进入
羽翅由黑变白
所谓宿命
不过是甲地到乙地的一段行程
被一枚邮票孤独地走完
2015-9-23
霸王别姬
一只手，悬在
空中这么久
这么久，石头
上岸来握手
来握手，楚汉
相持这么久
这么久，虞姬
饮剑霸王走
霸王走，明月
当空一只手
2015-9-30
此生
试想此生过后，
再无此生。
此生博大，
可砌之以月，
筑之以年，
垒之以世纪；
此生狭仄，
可减之以日，
消之以时，
亡之以分秒瞬息。
此生何为？
唯此生自知。
也许此生过后，
即是彼生。
彼生为岸，
此生即是舟楫，
终得逆流而上。
2015-10-8凌晨
自由落体
“没有比自由落体更亲近
自然的本源了……”
他这么想想后就坠向河床去了
笔直地坠下，没有停顿
途中，擦了一下老鹰的翅膀
老鹰志存高远，正朝天空飞去
2015-10-8
南山隐士
我的对面是大秦岭：一堵切入云端的墙
阻隔了滚滚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
拆分了中国的南方和北方。诗人叹息的
“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如今已难觅去向。
我的脚下是秦地、汉壤和唐土，它们
催生了华夏最豪奢的王朝和帝国。
一代代的天子在这里登基，演戏，
后来东逃西窜，了无踪迹……
当然也有文人墨客曾喜欢这里或厌倦这里。譬如
司马迁、司马相如、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
他们高兴了就呆在城里做事，有的还喜欢泡妞，
烦腻了就遁入秦岭坐禅，散心，或者隐居。
但凡，真隐居者就是南山隐士了。古代隐士很多，
大都不具其名。已经隐了，还要名子作甚？
当下也有许多隐士，至少有三千吧，
他们隐的缘由大概和古代隐士一样。
我的朋友某某，很久以前就隐了，每天吃斋念佛，
坐一块石头上入定。有天，我会同几位好友进山探视，
好不容易找见地方，人却不在其庵。知者说：
隐者早你们一步回城了，最快明天回来……
2015-10-8
双臂
在星期六的子时，把日子的
双臂砍去。上帝说：
一切就绪
明天轮我休息了。
青山嫣然，人子负薪而归。
突然，有风自脚底生：
日子的双臂，
竟插在了人子肩上。
人子不堪其重，
转而不堪其轻。
须臾间，
已是万水千山。
2015-10-11晨草
夜行黄河桥
页岩兀自成书，军渡镇
在对岸招手
已是亥时，流水
淌出流水的寂静
这是十月十五日之夜
五人踏桥过河
竖排成一字队形。突然
坦克履带一样
上百辆载重油罐车隆隆驶来
一辆，接一辆
贴身而过
桥，剧烈颤抖
恰如页岩翻动
翻出“世界末日”字幕。见状
三人准备撤离
二人迅疾逃离
桥，愈发抖动
坍塌随时发生
我想起南斯拉夫游击队之歌
和轰然倒下的卡桑德拉大桥
一种昭示恐惧的兴奋
立即窜至后背……
桥，还在颤动
我已随队撤离
只是，担心可能坍塌的恐惧
一直挥之不去。只是贴身
驶过的坦克，至今置换
不回载重的油罐车……
2015-10-15夜草
2015-10-22夜改
麻汤饭
太好吃了
想起来就垂涎三尺
其实好吃
就是三尺之上有青天
上苍眷顾你
饥饿拯救你
2015-10-16
乾坤湾
阴阳一鱼，不着天地
男来女往，只为一弯
2015-10-16
山是一只飞不起来的鸟
山是一只飞不起来的鸟
最早，它藏在海底
后来，它伸长脖子
露出硕大的冠和尖尖的喙
并高亢地鸣叫过三两声
再后，它把臀以上的身体
挺立给苍天作半裸模特
得到的训斥是：竖子冥顽不化
最后，它老了
羽毛一片片脱落下来
我们称其为“山石滚落”
嗨，这只鸟
这只老得不能再老的鸟
到老也没能飞起来……
2015-10-31草
今夜，你是人间伟大母亲
——致妻
今夜，你是人间伟大母亲。
今夜，从子时到清晨，
我断断续续听到世上最柔软的声音
越过崇山峻岭越过海洋，
覆盖在女儿受伤的心上。
今夜，我睡得很香。仿佛一条
柔软的雪花绒被，也覆盖
在一颗受伤的父亲的心上。
他的伤，是他看不见的幽暗岛屿。
岛上时常起风，又暴雨倾盆。
事实上，今夜我一直醒着而安眠无恙。
迷迷糊糊中，听到枕畔升起
世上最柔软的声音，越过崇山峻岭，
越过海洋，覆盖在女儿受伤的心上。
而我一直睡得温馨安详：从子时到清晨。
2015-10-24晨草
立冬辞
——遥寄明州女儿
从今天起，爸爸的
内心开始升起暖意
雪莱说：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但说出了这一句话后
便成了全世界的诗人
雪莱的名字音译得很好
你听：雪莱——雪来了
白花花的雪，飘暖了天下孩子
爸爸四年前的《病中纪事》
也曾提到“想写一首诗了
——就写：
秋的身后是雪
雪的身后是小孩”
那一年，爸爸被病痛折磨
在医院做了手术
术后第五天仍然发烧
这一天恰是“立冬”
爸爸病床上收到许多
远方朋友的短信祝福
其中一条爸回复道：
“来到这个世上，
一切都有定数，风雨雪霜，
之后，便是阳光”。于是
就有了“想写一首诗”的感觉
你看，就这么简单：冬天到了
雪莱——雪来了
白花花的雪，飘暖了天下孩子
也飘暖了一颗做爸爸的心……
2015-11-8立冬即笔
石碑
他们老了而我正年轻
我把年轻举到手上
初雪的日子
有一截石碑走出南山
它走得很轻松
没有携带任何东西
哪怕是一个字
2015-11-10
世间
世间这么窄
有人倚崖行走
这么纷杂
有人弃家出逃
滑坡
塌桥
沉船
坠机
逆风墙支离破碎
迎刃者血光飞溅
下午接着傍晚
我写下这些字句
放下块垒
看星星闪亮
2015-11-13
人鱼
在事物的水流里穿梭
一条携鳞带爪的人鱼
曾分解自己，又合拢自己
作为人，他不得不穿上衣服
并随季节的变换
随时更衣
有时还要系上领带，戴上鸭舌帽，登上皮靴
在大庭广众面前
展示陈腐的经验和魄力
作为鱼，它只需择善从流
避开凶险和被交欢期
稀释的断子绝嗣危机
有时它也要浮出水面
观察一下
来自人类的钓竿和他们撒网的姿势
姿势不重要，顶多是煞有介事
而摆出姿势的人，却是它曾经的一部分
充满薄荷的味道和远古冰河的气息
2015-11-18
暮晚
我们的城市个个肥胖
孩子也个个肥胖
如果有一个瘦的
一定是在教堂受洗过的那个小孩
他的两条细长腿像双筷子
总是替我夹起青菜一样清淡
的礓礤小路——
在暮晚的斜坡上
2015-11-18草
近况
近段时间，
常感到莫名的疲乏，困倦。
想睡，睡不着。
一定是身体的哪个部位
出问题了，他们说。
他们让做个CT。
真做么？
要查出什么不好的病？
算了吧，多余。
还是认天命好。
认疲乏，困倦；
认想睡，睡不着。
这个世界人多了去了，
缺了谁，
地球照样转动。
2015-11-26夜草
一本旧书
指尖划出青铜的声音
纸上有梅香逗留
一本旧书
读过我后
口味便加重了许多
我是你没见过的灵异字符
蝙蝠一样
从石洞里一只只飞出
其中一只名叫梅花
另一只就叫青铜
这会儿它们越飞越高
变成一双
比地球更大的眼睛
在空寂的寰宇中
把人世阅读——
2015-11-29草
|
发表于 2015-12-8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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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8 22: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