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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地父 于 2016-1-4 14:39 编辑
《大队书记》
大队,中国行政村的曾用名,成为如今移民的建制。
一个新瓶装起了旧酒,叫人联想秦汉时代的雄壮和大雁迁徙的秩序。
“土门”是由丹江移过来的,书记说:“只是挪个地方,咱不用改姓、不用换名”。
为了深入土地的门里,我来到最小的父母官的家庭。
家私没有翅膀,也飞越了千里,它们摆放得安祥,但有些拘谨,木讷中蒙着山民的憨厚和疲惫的灰尘;厨房尺长的木柴透着红土的气息,这是酿酒用的,不能丢掉故乡那阵醪香,还有每年清明的祭祀。
金银花在后院墙角,根还未真正扎紧,无叶无花,皮绉绉的,像主人的风霜;
支书介绍她的时候,我顿感这只领头雁有扇动八万里春天的力量。
握住他粗糙的大手,谁也不敢想象眼前这位鄂北的汉子,用一只旱船将千余口举家南迁;
告别时是他用力拽起一群祖坟前的膝盖,离乡背井谁不痛,香火前的一个转身,系着一块更辽阔的土地的命运。
作为移民的党支部书记,感恩应是他的官方用语,奇怪的是他仍坚守着客场的位置……
冬天的太阳晒不绿杨柳枝,内里却有片生机在涌流。
尘雾像暂不能完全融汇的思想,在冬风中卷荡离合;一组特写在我脑海映现
——北调的浩荡南水,淹没的乡村田地,白墙红瓦的移民农庄,久久难以安定的眼神……
《孩子们》
这是肖湾大队的孩子,最小的移民。
他们像不懂恩怨的家什,懵懵懂懂,只做了一个梦,就永远离开了生养了自已的家园。
田野上大人们在分土地,几个鼻涕虫顽皮地扑在渠道边,风呼呼如号角……
这不是一枚枚未过河的卒子吗?河那边的热闹、困惑、纷争,对幼小的心灵暂时还是一片好玩的风景。
这也是一株株插地就能发芽的树苗,他们沾满泥沙土的无邪,让我想起了往后的春天;
固然,移动的泪水未干;固然,眼下冬天有些沉重。
再过20年30年50年……不记得故土的人,或许会向他们的子孙讲述:
你爷、你爹,曾是移民……
《大娘》
大娘粗布衣褂,满脸透出山里人的质朴。
我接过大娘手中的白菜,几声大娘就化解了方言的隔阂。
大娘说都好,只是喝了水肚子疼。
是呵,您喝了几十年上游的汉水,这下游的水离海近…… 我语无伦次,大娘有些伤感,话到嘴边,我死死咬住水土不服。
老人眼光混浊,但很深远。
生在故土,将埋于异地。根最深的是大树,情最恋旧的是老人。
我们没往下说……
《朱主任》
朱主任是个大胖子,人挺温和,是肖湾大队特派点长。
太阳落土前,田必须分完。百米长的尺,雪一样的白石灰;
一个桩一个人头,一个桩一亩五分地,一千多口的温饱,几百年心地的肥沃。
白楼住宅,几千个漏洞不能溜出指缝。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天大的气也得忍受;再冷的萝卜也得生吞,这是一面旗的定语。
好在朱主任也是移民的后代,60多年前,他的祖父,从黄河岸边来此农垦,野火烧出了一片葱茏,移民来的前一天,朱主任去了祖父的坟头。
大胖子主任酒没少醉气没少怄,强咽下的东西害怕成垢,他说革命半辈子这是最难解的结,
只要我还春风满面,移民就定有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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