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记忆训练对记忆障碍的唤醒(组图)
2012年07月14日04:31
保存到相册
|
临床实验证明,在诗性的环境下进行诗歌记忆训练,有助于改善脑损伤患者的记忆功能。
保存到相册
|
人类的记忆来自何方?是对外界刺激反应的记忆存贮?
抑或,集体无意识记忆贮量的大小?
隐蔽在人类心灵版图上的记忆,不仅是一个医学问题,也是一个古老的哲学问题。
记忆是人类最为关注的心理过程。
脑与记忆的关联,体现在脑是不是有关于不同记忆的独立定位
从出生起,人就有了记忆。若记忆发生障碍,无疑意味着大脑损伤的存在。
如果人类有能力将隐匿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芯片取出,插入电脑U PS接口,呈现给我们的该会是怎样惊悚、魔幻、摄人心魂的好莱坞大片?
同样,若人类有能力将不同脑损伤患者大脑中枢系统里受损的记忆芯片取出,插入电脑U PS接口播放,又将会是怎样迷离、梦幻、或童话般传奇色彩的影视作品呢?
我们如此大胆猜测,并幻想未来某一天人类有能力取出记忆芯片,随时可更新记忆芯片。人类所有的发明创造,就是基于幻想之上的实践探索。
谁将我的大脑格式化了?谁重装了我的大脑记忆系统?
现代科学证实,脑成像只有20%的输入来自眼球,剩下的80%来自记忆层。
记忆是过去经历过的事物在头脑中的反映。
当各种原因的损伤累及记忆相关的神经结构或神经递质时,记忆便会出现障碍,从而影响患者对这个世界的客观认知,导致生活质量严重下降,甚至丧失日常生活自理能力。因此,相关认知障碍与记忆关系研究,越来越引起心理学及康复医学界的关注。由此,对记忆障碍治疗方法的探索与研究显得尤为重要。
一位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在一次车祸失忆后,不断发问:“谁将我的大脑格式化了?谁重装了我的大脑记忆系统?”
一场车祸,几乎要了这位年仅30岁,风华正茂的电脑工程师的性命。然而,命是保住了,大脑一个叫“海马”的部位,却损伤了。
海马,作为大脑的边缘系统,与记忆关系密切,即便很小的创伤,都可以引起明显的记忆障碍。动物实验发现,刺激海马对建立条件反射初期有较大的干扰作用。于是,电脑专家失忆了。根据他损伤的部位,其临床表现应该是顺行性遗忘,即越近的事情越记不住,而对于创伤前的事情,理论上应该可以回忆。但是,他却既有远期记忆障碍,又不能接受任何新技能和新知识,对呈现给他的图片,音乐,或数字,2分钟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不仅在医院里经常迷路,找不到自己的病房,甚至还搞不清几分钟前自己是否吃过饭。诗歌记忆训练的过程中,这位曾经过目不忘的高材生,连续一个多月,都无法记住一首简单的五言绝句。
令人惊奇的是,卞之琳的一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帮助他瞬间获得了初恋的记忆。
他想起了湘西凤凰老家美丽的山水,想起小桥流水和他心爱的姑娘,少年时代所有的记忆电影般闪过他的大脑。随后,随着诗歌记忆训练的进展,他基本恢复了车祸前的记忆。三个月后,带着近事遗忘症,他回到了老家,每天一个人漫步于青山秀水间,反复背诵诗词,自我康复。
三年过去了,这位遗忘症患者,已经能够流利地背诵白居易的《长恨歌》,且已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电脑软件设计公司,组建了家庭,有心爱的妻子和孩子,自我康复大获全胜。其过程,充满诗意。
寻找原初记忆中的“诗”记忆
当一个犯人被一条鳄鱼咬得血肉模糊,爱尔根人认定那是一条警察鳄鱼。
荣格认为动物与人在爱尔根人眼里具有同样的灵魂或心理。
这种把心灵活动加以具体化的结果,就自然而然使得人与人之间,或人与动物或事物之间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关系。
在中国某些地方,同时辰死去与出生的两个不同的生命体会被认为是同一生命的投胎或再生。
这便是荣格的种族经验或原型概念。
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心理中不仅有个人自童年起的经验,而且还积存着许多原始的,祖先的经验。人生下来时并不像洛克尔所说的那样是一块白板,而是先天就遗传了一种“种族记忆”,其记忆的实体,便是原始意象,也称之为原型。
原型的内容各式各样,常常出现在远古神话、图腾崇拜、巫术仪式、祭祖祭天、民风民俗中。现代神经心理康复已倾向于将原初记忆中的音乐,图画,诗歌等艺术元素运用于认知治疗,尝试帮助患者恢复记忆。
一位男性重型颅脑损伤的患者,全身瘫痪,不会完整地表达句子,只能说不超过三字的简单句式,智商30左右,记忆商不到30,且伴有精神症状,发作时,常常大声尖叫,注意力严重不集中,眼睛从不会转向电视机屏幕,康复训练难度极大。
团体诗歌训练过程中,这位严重失忆、言语不清的患者,竟然记住了郑板桥的《竹石》。
究其原因,不过是心理治疗师暗示患者一定要记住这首诗,要将这首诗写在手心,刻在心里,若能做到,就一定能够下地走路。结果,仅10天,除第三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中的“还坚劲”吐字不清晰,记忆与第四句“南北风”混淆外,其余一字不差。精神狂躁的时候,只要有人念“咬定青山”,他即刻停止叫喊,接上“不放松”,并安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背诵全诗。
显然,这位看似脑子不清醒的患者,在不知诗歌是何物的情况下,凭原始记忆及对康复效果的期待,获得了诗的记忆。
诗歌记忆中的心灵地图
“她把丈夫当成好人,把哥哥认成母亲,姐姐当成父亲。世界在她眼里,所有约定成俗的命名系统全部清零,重新开始,重新命名。包括对自己性别年龄的认知,对他人性别年龄的鉴别。对于一个感官上已经成年的人来说,我们可能会断定她是白痴,而我们在她眼里,与一棵树,一只猫,一幅画没什么区别,植物与动物没什么区别,都具有平等的生命,都可以对话。这位36岁的女性失忆者,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认识,儿子叫妈妈,她惊讶地说:你比我还高,怎么叫我妈妈?我要叫你哥哥。
她,36岁。四川籍,上班时间不明原因跌下楼梯,在无任何器质性损伤的情况下,记忆全部丧失。她把自己短暂昏迷后醒来的那一刻认定是自己的出生日期,常常会说自己才2岁、或者3岁,一出生就有这么高大了;她否认自己已婚,有一儿一女的现实;她喜欢跟两三岁的孩子一起玩耍。
就是这样一位文化程度初中尚未毕业的失忆症患者,原记忆中竟然有许多尚未遗忘的“诗歌”元素。诗歌训练中,发现利用诗中的场景,能够帮助她获得某个时期的记忆。譬如,当念到“床前明月光”的时候,她几乎随口就接上了“疑是地上霜”,而当读到“春眠不觉晓”,她居然高声喊道:“处处蚊子咬,撒点敌敌畏,不知死多少。”非常流畅地将这首不知何人改编的顺口溜背出来。之后的一段时间,她记忆中慢慢地有了一个男人在菜地喷洒农药的知觉。随后,在学习《锄禾》的过程中,她手中的水杯突然掉地,她说她记得这首诗,并想起一座山上,有一条蜿蜒的水渠,水很清,她在水里洗衣服;另一个场景是,她往一个土围子里扔树枝,一个女孩打破了一只碗,饭掉到地上,她像妈妈一样捡起饭粒,塞进女孩嘴里,她想起后面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朦胧、混乱的记忆中,她又多次跌倒。她最喜欢诵读的一句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半年多后,在丈夫即将为她办出院手续,送她回四川娘家,准备跟另一女子重组家庭的时候,她再次从楼梯口跌倒,滚下楼梯,奇迹般地清醒了。整个过程,像极了某类港台言情剧,却是真实的一个案例。
治疗手记
诗与记忆同在
诗歌,是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诗经、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以及数量可观的现代诗歌,为我们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诗歌记忆,也为现代神经心理康复提供了宝贵的治疗素材。在诗性的环境下进行诗歌记忆训练,有助于改善脑损伤患者的记忆功能。其简单,无错性审美,结合诗歌强化训练,对比既往单一的无关联词语训练,能更好地改善患者即时记忆和长时记忆信息保持。
因此,无论我们的病人是否读懂诗歌,理解诗歌,诗歌的感官美学,都会不同程度地与患者个体的原初记忆发生碰撞,都可能激活某些关闭的感知觉系统。
或许,一首诗,能够激活一个人;一首诗,迸发的能量和启示,能为患者找回失去的记忆。
文/图湘莲子
(本文作者为精神科大夫,诗人。)
南方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