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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死相许写新诗的女人 此博文包含图片 (2015-12-30 20:14:56)
2015年岁末的天地,好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的眼睛,整天整月泪淋淋的。很少来我博客窜门的萧仲莲女士,忽然在我的博文后留下了这样的文字:“我的书来了。可我在病中,很少出门。”这则文字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了:她想把她写的书赠给我,可是没有办法将书亲自送到我手中。我与她同住一个弹丸小城,如果还能勉自强步,她是不会说出这有些无奈的话来的。我连忙赶到她家,她连签字赠书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得由她的夫君郑本立先生代为将一本还散发着浓浓墨香的《萧仲莲诗集》赠予我。从她赠予的书中,我知道了她与我同龄,都是老三届的高中毕业生,还小我半岁,矮我一级。由此,我觉得先前称呼她为“萧大姐”不够准确,便决定改口,称她为“萧妹妹”。
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特别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成立诗词协会以来,我县的诗歌创作呈现出初步繁荣的局面。据诗友赠送给我的诗集作一个粗略统计,近二十年来,我县出版个人诗集的就达一二十人。分析一下这些诗集作者的情况,我县诗坛呈现出两盛两衰的特点。
一是阳盛阴衰。写作者男性多,女性少。据我推测,女士们或繁忙于琐碎家务,或闲情于唱歌跳舞,或酣战于打牌搓麻,少有顾及诗文创作的。只有萧妹妹不打牌不跳舞情钟新诗的写作。她在经历劫难保存下来的少数几篇日记中写道,“在生命完结之前,总觉得应该给人世留一点东西”,“诗歌啊,现在你是我生活的唯一主题和支柱”,“我要写,要把生命的泪写干”。
二是古盛今衰。这里所说的“古”,指古体格律诗;“今”,指新诗。我所见到的诗集的作者们出于他们个人的兴趣和爱好,大多致力于古体格律诗的写作,这本无可非议,只是写新诗的力量显得有点单薄。金道行教授在给《萧仲莲诗集》写的序言里对萧妹妹的诗作赞许有加,称赞萧妹妹的新诗逐渐成熟,“愈写愈进入诗境”,“没有芜杂和散乱,写得干净而凝练;没有晦涩和古奥,写得流畅而自然”。本人对外面的世界茫然无知,不敢对《萧仲莲诗集》的影响妄加评判。但是我要说,萧妹妹的《萧仲莲诗集》,给我县稍显沉寂的新诗创作吹来了一股清风,彰显出我县新诗创作的实力,是我县新诗创作的一个重要成果。
我固执地认为,新诗虽然没有固定的格律,但总得遵循一定的章法。这个章法,金道行教授在给《萧仲莲诗集》写的序言里已经阐述得够明确了,我在这里只是附议一下:一要用意象说话,不要在用意象表达意蕴后再加一个直陈或议论的“蛇足”。二要有大体整齐不太冗长的分节和琅琅上口的节奏,以及不太稀疏也不太急促的韵脚。事实上,这个优良传统一直被中国新诗继承并发扬光大着。说句实话,前些时在文坛上看到萧妹妹贴出的作品,我并不怎么看好,总认为凝练不足。近日在读过萧妹妹赠送给我的诗集后,我的这个看法涣然冰释了。细读《萧仲莲诗集》,萧妹妹比较好地解决了上述的两个问题,彰显出她驾驭新诗的成熟。
读过厚厚的一本《萧仲莲诗集》,给我印象最深的当是其情诗。她自己在劫后幸存的日记中写道:“自古情就是艺术”;“没有情,没有泪的人,不是性情中人”;“我最终会被一个‘情’字绞死的”。诚然,她所说的“情”,不单是男女之间的两性之情,而是爱家乡、爱祖国、爱父母、爱老师广义的爱之情。就是这些广义的情诗,也读得我荡气回肠,甚至陪伴着她肝肠寸断而潸然泪下。
“在遥远缥缈的深宫 / 我的王子绝世无双 / 聪慧的美眸 / 穿过田野 树林和村庄 / 来到我梦中 / 像明媚月光” (《王子——献给读我的文友们》)
“珍贵的友人 / 脉脉含情的双眼 / 都到我的幻境中来吧 / 人生难得昙花一现 / 我的点点心香 / 会温暖你的整个冬天” (《无题》)
在萧妹妹的笔下,天上的星星,远方的箫声,路边的牵牛花,庭院里的小树,都是她生命的慰藉。请看:
“孤寂夜晚 / 一只箫在远方细细地吹 / 许多影子踏着音乐来 / 梦在最甜蜜的地方入睡 / 情脉脉的诗句 / 是人生难得的安慰”(《安慰》)
“天上有爱我的星星 / 人间有恋我的深情 / 今夜一刻千金 / 用生命写一首流泪的诗 / 献给即将诞生的黎明。”(《夜之诗》)
在萧妹妹篇什甚多的情诗中,最打动我的还是她表达两性之爱的情诗。毋庸讳言,两性之情,是人世间永恒的歌咏主题。作为一个柔弱女性,把她的初恋和与夫君厮守百年的情愫大胆地表露在诗笺上,则是需要才情和胆识的。请看:
“他从花坛那边来 / 哼着曲儿 走过我身边 / 小曲突然休止 / 回头看看我 又看看天 / 美丽的大眼睛 / 羞成桃花瓣 / 我慌忙低下头 / 双手无处放 / 有口不能言 / 情窦初开那一刻 / 没敢多看一眼”(《初恋》)
“西天的霞 / 燃成一片火海 / 那是生命的汁 / 那是灵魂的彩 / 假若你爱 / 就上天来 / 我的柔情是你的天梯 / 天上人间 / 留下销魂神笔 / 灯前月下 / 我在诗中等你”(《柔情》)
“西边的落霞 / 诀别的爱 / 为了看一眼你燃烧的模样 / 飞身跃入火海 / 含泪一吻 瞬息灰烬 / 请把我深葬大海 / 海天相望 / 你已身披七彩 / 如何不销魂 / 等你从天上来”(《你从天上来》)
纵观一部浩瀚的中国文学史,数千年的诗歌之河,有几个才女能将自己情窦初开的初恋和与夫君厮守百年的情愫写得如此大胆、直露、火辣、纯清?即使是以写闺情诗词著称的李清照,也仅能写出“风住尘香花已尽 / 日晚倦梳头 ”、 “乍暖还寒时候 / 最难将息”的句子,哪如萧妹妹的情诗这般清纯灵动呢?
我向来认为,我县解放后的历次政治运动诸如反右、文革、知青上山下乡的原始素材,已到了要抢救性发掘整理的地步。萧妹妹率先打破了沉寂,以她的亲身经历对文革作了批判:“(我们)被诱骗上历史舞台 / 将世界扰得天昏地暗”,“我们是文明与愚昧相争时 / 留下的碎片 / 在滚滚狼烟中最先沉寂 / 我们是动荡岁月中 / 一个畸形产物 / 被政治玩弄和抛弃”(《知青之死》),“上山下乡流放了一代人 / 我们用终生的委屈与苦难 / 换来一个名字叫回乡知青”《最后离别》)。
我和萧妹妹一同经历了被“诱骗上历史舞台”的忏悔,又一同经历了回乡种地的阵痛。由于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便偏执地喜欢上了萧妹妹叙述知青上山下乡这段经历的诗作:
“大卡车的刹车一声尖叫 / 将我和尾气 灰尘 / 吐在乡村公路上 / 脚踩泥浆 站立不稳 / 挥挥手 不知和谁告别 / 山风阵阵 只觉浑身一冷 / 我的学生时代划上了句号。”(《回乡》)
“大山啦 不得已患难相依 / 上山下乡的命运把我嫁给了你 / 离开了校园钟声 / 失去了老师 同学 书本 / 山中只有古树 野草 青藤 / 泪眼惊恐羞涩 / 青春无枝可依 / 只有在背人处偷偷哭泣。”(《山恋》)
萧妹妹诗集中有一篇《乱点鸳鸯谱》,为我们叙述了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一个悲情故事:一对少年时青梅竹马一同进城读书又一同回到乡间的知青,因为出身不好,“一个地主苗 一个富农秧 / 有毒血统人人怕 / 生男生女都是狗崽子 / 你爹胆小 我妈无话”,从而被世俗活生生地拆散了情深意笃的婚缘,女主人公“含泪远嫁”,成了替人生子传宗接代的工具,直到六十多岁儿女成群时,还“被丈夫打得伤痕累累”;男主人公万般无奈之下不得已“娶了一个母夜叉”,到了晚年,还在思念知青时期的那个女主人公, “多想再接通那个断线的电话 / 哪怕你已是阴曹鬼魂”。
萧妹妹的《知青之死》,更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一个“在如花年龄 / 就残酷地了结了 / 受尽摧残的人生”的女知青,被一阵东风“刮进山沟沟”,陷落到孤立无援无力抗争的境地,“队长扣了你的工分 / 小青年嘲笑你的短裙 / 上山砍柴 跌得伤痕累累”, “小人趁势向你伸出了黑手 / 像捉鱼一样捉住了你”,在遭到强暴的无奈之下,这个女知青不得已嫁给了文盲农民,“只可怜你纤纤玉手 / 不曾折过爱情之花 / 才华横溢的诗句 / 枯萎在沉重墓碑下”,艰难的日子,压抑的心灵,过早地凋谢了这位沦落在山野的女知青的生命之花。这是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其实,萧妹妹笔下的这些故事,并不是她那个山村才有的个别现象,在那个年代,知青的爱情是被人遗忘的角落。男女知青尽管心灵相通,但是柴米油盐的生活压力将他们的爱情之花早早地陨落成了遍地残红,化为了华夏大地的尘埃。
近年来在我县诗坛暂露头角的一位青年评论家对萧妹妹的诗作评论道:“于诗歌之神来说,就算只拥有她这样一位顶礼膜拜至死不渝的追随者,也已足矣。”这个评论是很到位的。宋代在政治上不求上进自嘲“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先生,写下了“衣带渐宽终不悔 / 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句子,后来就用这句子来形容做学问到了痴迷程度的人。我想,如果用这句话来形容萧妹妹对新诗的追求,则显得太苍白太不给力了。只有用“问世间情为何物 / 直教人生死相许”来评说萧妹妹将生死许给新诗的爱恋,才显得恰切些。
有这样一位用整个生命写新诗的女性,是我县诗歌的造化;有这样一个诗歌之神追随者的妹妹,是在森严的诗歌殿堂外徘徊的我的幸福。我衷心祝愿,我的萧妹妹,在往后的岁月中,写出更多更脍炙人口的诗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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