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上（外三章）
田淼（土家族）
白云是虚空的，蓝天是虚空的，流水不说话，有恨说不出，它也是虚空的。
生活与生命总走极端，总被慵懒与困倦挑出毛病与苦衷，总被直白的过错与误解删空光鲜的内容，精神的虚空被眼前的难度抬高，被现实的石级抬高。
许多声音躺倒在水波里，跳不出波光潋滟，渔火被打捞的身影绊倒，跌落进深渊里。黑，顿时虚空起来，渐渐向黎明移去。
装过鸡尾酒的瓶子，无法充当悬壶济世的道具，它在荡漾中眩晕，呕吐，将满地的真言变成假话，让面孔们彼此宣泄，彼此指责，甚至彼此愤怒，最后只剩下狼藉的亲情友情被笑话抽走了骨头——
骨头里，没有了阳光，没有了精神，没有了幸福，它一片虚空，惨然湮没于茫茫人海。
一幅画也在死寂出虚空，里面的山水与色彩被欲望的眼光掠走，我看见一辆马车辗死一条鱼后逃出了画面，画面上一道晚霞清晰地铺出一场虚空。
白泥河边的冷
白泥河，河底清净，水草招摇，我早已硬化的心，渴望冰释，渴望苏醒。
在柔波里，水印长伸出的依恋与我激动的眼神缠绕，我切盼一条水里的鱼咬痛我钙化已久的麻木。
面对水，我不能歌唱，因为我歌唱起来会惊吓那只馋嘴的水鸟，那只水鸟就在浅水边，它正在用它激情的鸣唱诱捕险象环生的鱼。
面对鱼，水的清亮也暗藏杀机，它让一条鱼落入明亮的圈套，落入水鸟凶险无比的惨杀；鱼，用一道白光向惨杀求饶，用一道刺耳的水声向四围呼救——
水波没有听见，它处变不惊，好像普渡众生的佛正在为世间的苦难的命运参禅打坐。
水草没有听见，它依旧招摇着，一心向着流水的远方。
卵石们没有听见，它们依旧光着一个个头，像一粒粒明亮的链珠，在水里磨洗自己的沧桑。
沙滩冷却着，它一言不发，让我微微温暖的心重又凉透。
围城还醒着
故居斑驳着，沧桑布满一层又一层。
进入围城的脚很多，进入沈从文的脚却很少，尘埃在桌椅边醒着，就像整座围城在边城里醒着，并且拒绝进入者亲切的抚摸。
沱江还在，就在故居旁边，今日的流水喧嚣，更像作家沉重的一笔唉叹，被游乐的人们断然忽略。
沱江醒着，却恹恹地困着，还把曾经的自然美与人性美紧紧地捂在心里，不让今日凤凰的时尚践踏。
围城在长长的石墙上醒着，许多模糊的痰迹与清晰的纸屑断绝了我久违的歌唱，鸽哨声正被高楼覆盖，正被唐突的聒噪们覆盖。
围城在明晃晃的首饰店里醒着，它将纯朴的边城掩埋，将象征爱情的虎耳草掩埋，在怪怪的围城里，人们忘情地挑选，不断地重金购买，还镀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假象。
翠翠与傩送的爱情在仅有的几栋吊脚楼里隐隐约约地私语，摆渡老人的善心仿佛还在沱江的波光滟影中晃荡，那条温驯的黄狗已在忙碌而浪漫的风情中不知下落。
行走在凤凰，行走在怪圈里，我的前方丢失了那些走旱路还是走水路的故事，我好想看见二老与大老对决的情歌起死回生。
围城醒着，我的心却在古城的迷茫中眠去，我只能在梦中寻觅那个无人伤害的渡口，最后坐在那有些原始的渡船里沉重地返回。
低处的叶片
走不进高处，我只能在低处叹息，长出绿莹莹的苦唱。
苦唱，我知道不是苦涩，也不是大音希声风华极至，我浸泡在水里，浸泡在腐蚀的低洼地带，生命里无法普照光明。
秋虫爬满我的身，我带给它们温暖，它们却抛给我寒冷，我吸着叶子浸泡出的苦水，就连呻吟声也是苦涩的，我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也逃不出生活尘烟的怪圈。
叹息，是我由来已久的歌唱，我在悲悯中倾诉，那只大雁却不理不睬，它只管在空中独自斜飞。
在水里，我望不到岸上的阳光；在谷底，我看不见春天的希望；在坡脚，我举不起雪山之巅的傲气。
我看不见走在高处的身影，我用枯黄表明我的脆弱，我用叹息减轻我的伤痛，我用腐烂止住我的哭声。
秋风不止，我伤痛无边，我不曾青春一次，却苍老一百回，我没法生长，却在源头里死去。
那些秋蝉用它们的鸣唱揭开我生活的伤疤，并且还不断向我的伤口上撒盐，我知道，我向低处坠落下去，就再没有一飞冲天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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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4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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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1-14 20: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