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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荡者的自由天道
宫白云
“颓荡”是一个新鲜出炉的词，这个惹人注目的字眼，被颓荡者们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一种诗歌观念或者说一种写作倾向。赵卫峰、杨碧薇、木郎他们不仅创立了自己的微信平台——颓荡，还推出杂志《颓荡》。从这本杂志的题语“认识你自己”；“异样文本”；“人文杂志”；“2015边缘贡献”不难看出他们的宗旨与精神以及对自身的定位。
在颓荡者眼里“颓是生活的负姿态，荡是语言的裸体。颓荡从皮肉骨开始，但不终止于皮肉骨。颓荡是一个巨大的隐喻，也可能不是。它是开放的，包容的，它接纳世俗道德所不接纳的文艺道德。”（木郎）。
而“颓荡”在我的认知里，这个词隐含了许多东西，它完成的是心灵与肉体生发出来的思想与语言，它的内部包含着人心深处的隐秘、阴暗、挣扎、绝望、对抗、空虚、色情、欲望、激情与自由。
“颓”与“荡”之间既是统一又是并置的关系，“颓”更多的是思想情绪，“荡”是形体或心理表现，颓荡合在一起就是从内到外全方位的伸展与释放。另外在“颓荡”的身上还密布着大量使人遐想的暧昧与摇曳不定，特别它的情色成分会令人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生理上的震颤。
我还在“颓荡”这个词的身上嗅到了一种僭越冒范的味道，僭越多种的不可能，冒范所有的高尚与庄重。我想，这也是颓荡者们创造并选择它做为一个流派名号的重要理由之一吧。
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曾这样说“诗歌即意味着创造：所以只有那些能发明会创造的人，才能称为诗人。”由此看来，也只有如赵卫峰、木郎和杨碧薇他们这些“能发明会创造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诗人，而如潮水般涌出来的那或许只能叫写诗的人。
有人说凡事都有路径，诗歌也不例外，而颓荡者们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径来进入诗歌呢？在我看来非正统的用词气氛是他们喜欢使用的技巧，诗歌的入手处和落脚点往往落实于身体之中，七情六欲可以在他们的诗中完整再现，性成了诗的本身，当欲望开始驾驭诗意走向偏离正统的轨道时，百无忌禁成为一种常态。道德后果在他们这里是被忽略不计的。
而往往我们在阅读他们这些诗歌时会下意识地发问自己，我们在何种程度上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些异样的表达？
我们会暗中想象如果让我们来写这些诗歌，我们会如此写吗？
如按我们的写法会有如此的效果吗？
或者我们仅仅就是这么想了一想，毕竟我们自己还不是那满怀希翼与渴望的“颓荡”分子，但假以时日，我们会不会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在大多诗人头脑的接收站里，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都是富有魅力的。
写到这里，我又忽然想起阿波利奈尔的另一段话：“诗人不仅是美的代表者，他们同时也是，而且首先是真实的代表者，由于真实为诗人打开了通向神秘的未知世界的道路，因此惊奇、意外是现代诗歌主要动力之一。”
而“惊奇、意外”也正是赵卫峰、木郎和杨碧薇等这些“颓荡”的创造者们求新、求变的真正追求。他们的这种追求同时也是一种实验与探险，这种实验与探险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对诗歌的一种洗新革面，而真正的新就是革新。
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不得不佩服颓荡者们的革新精神。特别是赵卫峰、木郎和杨碧薇这三位“颓荡”的创造者，在他们的身上都体现了一种奇异的秉赋和超乎常人的思维。做为资深的批评家、诗人赵卫峰从来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给人的印象似乎他总是藏着精神秘密或使命在行走，他的只服膺于真相的个性让他总是显得特立而独行。他让我总是想起苏格拉底的一句名言：“我所有的智慧就在于我知道我没有智慧”，这位把“认识你自己”作为哲学使命的智者苏格拉底，他的智慧就在于他是能认识到自己的无知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而赵卫峰也是属于这样的真正智者，所以他才会把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当做“颓荡”的使命，他从无知中来，必将向有知中去。当他与他的同道者们把“颓荡”不是做为一个词而是做为一个诗歌概念或一个诗歌流派抛出来时，已经注定了他们与“颓荡”的历史使命。
如果我们仍然毫无进步地流连在传统审美的固执己见中，仍然抱着自己肤浅的、伪善的、自以为是的诗歌价值观和“崇高性”不放，深深陶醉于所谓空无一物的“诗美”之中，而非生命本身的经验与体验；而非返观自己真实的内心；而非一种面对自我的坦诚；那么我们这些号称诗人的家伙必将会陷入自己设置的牢笼而裹步不前。
在我们个体的生命现实中，实际上每个人都与“颓荡”发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颓荡”自身所具有的隐喻与意味其实我们也是心领神会的。只是谁能更好地把它们表达出来？这往往是个难题，而“颓荡”者中，高手比比皆是，众多诗界的佼佼者都在其中，可谓人才济济。
所谓的难题在他们那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用自己独到特殊的语言，解构着能指与所指，架构着生命与诗意、真实与艺术。如衣米妮子的《情色之诗》堪称是“颓荡”诗歌史上精彩之页，这首诗更多体现的不是“颓”之沉郁，而是一种“荡”之美好。这首由十三个片断诞生的“情色之诗”隐伏着性爱的美妙与激荡，它让我们对性爱的极致经验与体验深深着迷，这样的诗饱含一种隐匿的心灵尖叫与肉体震颤，内心体验与欲望图景交相辉映。
妮子凭借于“荡”之形式，把一种生命的激情真实优雅地表达出来，一个片断就是一种性爱形式，持续不断的体验最后化为一种心灵与身体的双重救赎。这样的诗存在着一种巨大的诱惑与温暖，它剔除了一切的虚伪与做作，以一种生命本身爆发的急迫与敏感朝向自由与唯我，艺术地把情与色并置在一起。
尼采说：“一切美都刺激生殖。”而妮子的“情色之诗”也是懂得如何去“刺激生殖”捕捉性爱之美的。这在她的另一首发在“颓荡”微信平台的《万物生》中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而“颓荡”平台直取她诗中的一句“我很满足我的阴道也很满足”为题，可谓将对美的信任直接演变为对性爱的信任。
我承认对于这样的表达我开始是愣住的，继而油生的是一种深深的敬意，“我很满足我的阴道也很满足”相信是许多女性都有过的一种心理与生理的性体验，这是她们难以启齿和羞于表达的，妮子无畏并坦诚地表达了出来，而且表达的深具生理之美、欲望之美、人性之美。所谓万物自然生，天道自然成正是如此，人性、欢爱也莫不遵从。
也许有人会对诸如“阴道”之类的词敏感甚至反感，但就其满足程度而言，还有比它更适合的词吗？“我以为所有的字，就像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干净的。”这是诗人普珉在他的三首诗《我穿过一座城市去肏你》《叹息》《我和你》的"附言"中所说的话，我引用过来，是因为他说出了我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去说的话。同时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对性爱器官反感的人本质上并不比真实地写出它们的人有多么高尚。
在当下百鸟争鸣的诗歌时代，颓荡者们扛起的不仅仅只是一面“颓荡”旗帜，还有他们给予诗歌创新的一份努力与贡献。他们对诗歌进行探索的不倦兴趣，使他们的立场和思想大行其道。
艺术的本质是真实，真实地释放自己内心的呼声是对生命在场的挽救。他们致力于诗歌这种真实状态的构型，他们想重塑人性。他们把来自于生命本身或生命本能的那些词语自由地跃出它们通常的语境，纵与横地将生命的真实融进诗里，在一种坦率真实但又可以理解的叙事里，以一种“颓”与“荡”的方式与生命相互亲密与亲近。
当然，一同表现出来的，还有一些泥沙俱下的、别的、令人生疑的夹杂着色情的其它的一些东西。任何变革都有两面性，但不能由此就因噎废食。神圣的越轨，打破诗歌现有的格局，让天平倾斜，是颓荡者们的颓荡精神。
颓荡不是纵欲，而是纵心。它是可以从任何方向进入，就像自由的天道，不仅仅一个方向。
2015-12-27于辽宁丹东
注：应约写的一篇评论，已发《颓荡》杂志创刊号 |
发表于 2016-2-1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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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4 19: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