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子衿 于 2016-3-7 09:05 编辑
1、
诗与远方之间存在一种逻辑架构上的关系,这二者之间既可以是因果关系,也可以妥善地完成彼此诠释。
远方是物质距离上的远,也可以是精神层面上的陌生与隔阂。在人际关系上,它可以代表他者,而在更高层面,也可以表示无法抵达的夙愿,心灵的乌托邦。远方是一个抽象而极其富有诗性内涵的词汇,在某种程度上说,“远方”这个词就是一个容器,可以肆无忌惮地往里面灌输与诗歌有关的一切内容。
远方之远,在于无法到达,或者说,在一定的时空条件下,无法抵达。这与诗歌何其相似,我们无法穷尽一首诗里的全部内容,那些一眼看明的存在多是教科书上浅尝辄止的内容,而那些以官方的声音界定的内容,多半都是有失偏颇的。立场本身就站歪了,遑论由此出发而延伸出来的内涵。
2、
“陌生产生美”,这说的是文学接受中陌生化的美学意义。然而在诗学中,如果将远方之于诗歌的意义仅仅归纳为陌生化,未免太过草率和肤浅。当我们接触到诗歌文本的第一时间,我们就站在“远方”这个漫长过程的起点,而终点是不会一目了然秋毫毕现地出现在你的视野里的——那样也就没有必要开始这样一场旅行了。
诗歌阅读是文学接受的过程,是作者构建而读者参与的过程,不可否认,时至今日,读者已经被爆炸的媒体资讯惯得娇气而疲劳了,但诗歌,或者说优秀的诗歌并不是大众娱乐至死的消遣,也不是毕恭毕敬呈托给安坐如大爷的读者们挑剔的小菜,在诗歌阅读过程中的每一步都还是要读者亲力亲为的。
在这里,我们要换一个尊重的态度来面对艺术,明确文学作品本身在文学接受过程中的主体地位,作品是一座山,而读者是登山的人,登山者没有权利要求山呈现出符合其口味的物象,自然,从另一角度来看,山也不会向登山者规定其所能见到的角度和景色。
诗歌,或者说艺术就是这样一座山,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我们重新触摸和感知到生活。让一块石头不仅仅是作为石头的表现存在,而是被赋予了它独一无二的属性,是的,我们可以称之为“石头性”,同样的,我们也可以在艺术中找到万事万物各自的属性,她让我们真正感觉到了物的存在而不仅仅是知道它存在。我们的知觉和思维是具有局限性的,有自己所不能及的地方,而诗歌延长了这一边界直至无穷大。在这样的“远方”中,物本身的表象甚至可以是模糊的,而表象越模糊,物性就越清晰。而在文学接受中,知觉行为只是一个目的性的行为,美学体验则是在达成知觉目的的过程中慢慢获得的,也即艺术必须尽可能地延长知觉目的的达成所需要的过程,文学接受中审美体验的达成并非是最终产生的作品文本,而是这个产生的过程。
这是远方赋予我们的特权或者说意义。
3、
一首诗的形成,需要文本和文本之外的东西协同完成,文本方面包含三个内容:一是文本语言,二是情绪基础或曰情绪场,三是意旨承载。三个内容的重要性呈递进的趋势。文本语言固然重要,但就语言本身而言,仅仅是承载的媒体和外在形式,关于这个问题,笔者更倾向于文本工具论,即文本的价值仅仅是使得其所承载内容的表达效果最大化。对于一首诗而言,文本是重要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可以从许多翻译诗歌上看出来,虽然依旧有很多声音表示,翻译诗歌摧毁了整首诗,或者说译诗与原诗是仅仅有一些关联的两首诗,但不可否认的是,依旧有许多经典的翻译诗歌进入我们的视线,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中国现代诗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一些精彩的译诗依旧在全世界范围内以不同的语言征服了无数读者,而这样的效果与诗歌原始文本的必然性关系并不大。
其次,情绪场作为高于文本一个层次的内容,可以从不可言说的方面辅助文本的表达,影响(削弱或增强)文本的表达效果,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干涉整首诗意旨的表达。在这里有必要提一下零度叙事的作品,有人认为对于那些采用零度叙事的作品而言,并不存在情绪场,然而事实上,平静本身也是一种态度,“无”本身也是一种状态,而这种情绪场,或曰状态,在某种程度上,对于诗歌意旨的呈现也能发挥出积极的作用。
第三,意旨承载。也即回答“这首诗在写什么”这个问题,当然,这个回答并不一定是在有板有眼地给出答案,有时候,回答的动作或无法回答的动作本身就是诗歌的目的。而作为一首诗文本中内容最重要的部分而言,意旨的承载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说一首诗要有内容,有态度,这个内容和态度就是意旨承载,而意旨承载的好坏、是否有效、是否有意义和价值则直接关系到整首诗的价值所在。从这个角度来说,区分一首诗,或者更加扩大一些,区分一篇文字究竟是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文学作品就有了一个最基本的最明显的属性标准。
以上是文本方面的内容,这三个方面的内容可以界定一首诗的好坏,评价其艺术价值的高低。但作为文本之外的东西——作者在创作时所投入的个人修养、思想底蕴、人格魅力以及最重要的诗性精神,却可以决定一首诗是否获得了灵魂,是否能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和艺术王国中永垂不朽、熠熠生辉。
4、
所谓诗性精神,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作者对待艺术远方的态度。
如前文所述,远方的价值在于让我们的知觉和思维边疆得到无限度的延伸和拓展。而无论如何,一个人的客观知觉和思维疆域是有限的,这个有限的空间,我们可以称之为客观经验、知识储备、生活积累以及一切可以通过物质层面上的行为补充和拓展的领域。而延伸到疆域之外的,则是诗性,或者说,诗性中的神性所居住和行走的空间。从写作技巧上来说,它可能体现在留白上,然而深挖会发现,所谓的“留白”只是一个外在的表象,而并非是创造“诗歌神国”的途径和方法,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应该清晰明确。
诗性精神是一个人的天赋秉性,它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敬畏悲悯的情怀,一个是化解表象的眼神。前者让我们的思想与这个世界的接触面拓展到最大,让我们能够不吝以最卑微的角度获得对于这个世界最全的视角,而后者让我们能够解剖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浮华幻象,找到其背后的物性,让我们能够从诗学意义上的“真实”出发,往更加深层的命题进行探索。
比如说终极命题:
个体的终极命题在于生存和生活——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去哪里。
集体的终极命题在于历史和哲学——过去是什么,现在怎么做,未来怎么样。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我们站在诗歌的门槛上,走向远方,从迈出第一步开始,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不停地回答、否定和继续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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