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人生的诗意表达——读《王爱红诗选》
庞清明
与知名诗人、书画家王爱红相识于10年前的北京,缘于诗艺,当时,几位第三条道路诗人去他家做客,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与我们就诗歌与书画相谈甚欢,呼为同类。
之后,我与王爱红的交往日渐密切,相互以兄弟相称。我们常到对方的博客溜达,读诗,览画,顶贴,交流一些信息。我感觉王爱红儒雅,真诚,对文学艺术的热情犹胜当年,写诗,画画、书法,均累日俱进。尤其是他借助自己在书画界的人缘(我钦佩于这样的人缘),及甘于奉献的热忱,为他人做嫁衣、为文学艺术殿堂添砖加瓦的精神,深深打动并激励了我。他分别于2014年和2015年做了两件堪称跨越文学与书法两界的盛事,主编、出版了《当代著名诗人作家手书》、《当代著名诗人作家手迹》,书中收录了包括莫言、谢冕、冯骥才、范增、周汝昌、从维熙、冯至、食指、北岛、芒克、西川、欧阳江河、洛夫等著名作家诗人的诗书手迹。名家荟萃,装帧精美,图文并茂,蔚为壮观。功莫大焉!而接下来,他又趁热打铁,着手编辑另一本大书《当代诗人生日大典》。
而也就在这几年,王爱红的诗歌写作亦呈现不断上升、开阔之势。这位来自山东潍坊,现居北京的知名诗人、书画家,把诗歌写作的视角伸向各个领域,且屡有斩获。读王爱红的诗歌,感觉到他的真挚,率性,自由,言为心声;信手沾来,辐射深远;语言拙朴,机趣,多有升华;人性的光芒与诗性的色泽,开阔的视野与高迈的胸怀,使王爱红的诗歌呈现出多元混生、枝繁叶茂的丰富格局,从这个意义上讲,王爱红走的是一条特立独行的第三条道路。
“今天,我突然觉得如此享受/我是个游客/像个有钱人/每天都在北京旅游/住着超星级宾馆/我在北京这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我在北京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有人看见我,说我/在北京提着一只鸟笼”(《我在北京旅游》),不装腔,不作势,不矫揉,视角新颖,独特。将心声外化于周遭物象。“他是不是写出了我没有读过,或者/没有细读和不再去读的那一部分/他是不是写出了我几乎忘掉的那一部分/那本早已经属于他的好书/尽可以风亦似的乱翻/哗啦啦的响”(《我记着他借了我一本书》),你看,换了另一副面孔,另一种心情。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心宽体胖,智者多福,读后不觉莞尔。
王爱红的诗里,有对家族历史的追问与沉思,对亲情的抚慰与呼唤,对命运碎片的打捞与缝补,进而生发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感慨。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进京序曲》等诗。“我属兔/但不是兔/这恐怕是所有的烦恼与快乐/我是谁/我所有的努力/不过就是期望像人那样生活”(《我是谁》)。“像人那样生活”,这也许是最基本的诉求,但人要活得有尊严,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往往又很难,世间之路,永远不是先人铺就的,更要自己努力寻求才能得到,而当路在脚下,许多人却因业障、心障而尤为不知,兀自彷徨迷乱,正所谓:“我看见路了/像一个汉字,像/一道笔画,像/一个点,像/漆黑的墨团”。“像一个汉字”、“像漆黑的墨团”,诗书联姻,互为隐喻,恰切、形象,妙趣横生。看似信手一笔,却凸显诗人厚实内功,非认真研摩,实难体悟。我尤其欣赏《想起父亲》这首诗歌,率真、温馨、炽烈,亲情与父爱交相辉映,顽皮与倔强互为映衬,写出了成长的烦恼与无奈。因为添加了一个革命前夜的背景,而使踏雪变得神圣起来,使较劲变得有力起来,意境随着书写的深入不断延伸,生动有趣:“我在雪地里踩雪/来自革命前夜的雪还是新的/棉鞋也是新的/只有这样的新鞋子/才配踩这么干净的雪”。……“我被揪了耳朵/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打了我/我的怕性是历史造成的/也可能是这场雪造成的/父亲与大灰狼相比是具体的/而且,是有威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已老,这种父子之间的冲突与较劲变成了深深的愧疚和怀念,甚至莫名追悔,看似不经意之笔,散发出浓郁的人性的光芒:“父亲去世前的几年总是说/他小时候打了我不少/也许打我哥哥更多/他觉得很对不起我们/父亲说,我在老家陪奶奶待得久/我受得苦最多/他要好好补偿我。”
而生活现代大都市,在物质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时代,人被虚悬、倒置,像蚂蚁般忙碌,像甲虫般充满荒诞性,在这个是非不分、真假难辨的世界,我们不得不狐疑外面精彩的世界,甚至怀疑起自己来:“电话缴费,手机查询……一大半的活儿/都让消费者自己干了,营业点/还是聚集了这么多人/ 椅子不够坐,还有些站着的/虽然暂且站不到大街上/等得久了,难免出出进进/焕发一下空气和精神”。同样的困惑在《真的还是假的》这首诗里也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么年纪轻轻的乞者/这么漂漂亮亮的乞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就是为了遇见我,这样的打扮/大不可比,作为一个偶然/说实话,我宁愿他们是强盗/也不愿意他们是乞者/他们迫切的需要已经接近抢劫了/快来救救他们吧”。
《关于北京地铁涨价的调查报告》,是一首不能被遗漏的好诗,所示好诗,不仅是题材的代表性,而且写得举重若轻,张弛有度,诙谐幽默,与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诗有异曲同工之妙,极具打击力。民生关怀,兹事体大,本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调研题材,却让诗人抢了话筒。该诗开篇单刀赴会,直奔主题:“北京的人大多在路上/路怎么走/这是个大事情”。接下来围绕北京人的出行展开丰富的联想,从科学决策,到制度招标,从交通堵塞到环境保护,从票价涨幅到民生福祉,从人性管理到乘客素质,北京地铁,既是现代化的标识,泱泱大国的形象,旅游、经济、环境之硬件,也是民生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而票价更是与千万北京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承载着千万北京人的呼求。诗人娓娓道来,时时处处包涵爱心与关怀。该诗既不像口语诗那样油腔滑调,于酒肆茶馆扯淡,也不像学院派那样掉书袋,满大街丢香蕉皮,有质疑、有批评、有期待,交织着一位诗人的良知与风趣。
在王爱红的诗歌里,有对故乡与方言的固执的坚守与标准普通话的防备,因为那里是他的理想家园与精神原乡,是人生差异化与多样性的有力保障;有对梦的重温与假托,因为那里有一个远比现实更为美好的乌托邦世界,集聚着诗人向善求真的理想;有对异域的惊奇与咏叹,因为他乡即是镜像,更多的是照亮中国人的身份,外面的世界改变不了体内流淌的血液与基因。正是这种缘于体内的基因与血液,让王爱红的诗歌充满人性的光芒与批判的锋芒,诗人也在不断的书写中完成丰富着自己的人生,化茧为蝶。
(作者系第三条道路主推手、代表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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