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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风吹疼的地方清扫
——夜读温经天短诗《禁欲的僧侣》
实话实说,经天的诗,我一直读得半生不熟。但是,他的诗,只要你接触,总能在你的心田撒些什么;只要你渗入,总能感觉到诗性的萌动。
经天的这首《禁欲的僧侣》,非常地耐读。我每读一遍,都有不一样的痛;我每有一遍不一样的痛,我的内心就生长出许多的根。而且,这些根,攀过我的额头,勒紧我的全身,穿透我的后背,抵达我的肺腑;同时,这些根还似乎附耳告诉我,沉默是金。
春风是好,大家也都喜欢,虽然它来自寒冷。大家都看见的是春风招人喜欢的一面;唯有经天,站在无人能及的高处,披着风衣,抖落着山腰的水汽,看见了春风在清扫那铺天盖地的落英。
当他看见,人们都陶醉和欢呼在,春风带来的温暖里的时候,他哭了,但他哭出的不是泪,而是体积庞大的冰。我不能想象一个能哭出冰的人,他的内心有多么的寒冷;我也不能想象,那么体积庞大的冰,他是哭一次,滴一滴,还是哭了好多次,才累积成庞大;或者,他本身哭出的就是泪,而不是冰,但是天气寒冷,滴泪成冰;亦或,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哭,而是许多人在哭,以致于泪流成河,季节寒冷,又壅塞成庞大的冰。
在春风的呼朋引伴中,那齐齐盛放在枝头的花朵,在世人看来,都是盎然的春意。可经天不是世人,他是诗人。他觉得那些竞相开放的不是姹紫嫣红的花朵,而是姹紫嫣红的寂寞,甚至连寂寞也不是,而是自动熄灭的火种。读到这里的时候,我不能想象,经天的寂寞来自何方,经天内心深处的火种有多么的微弱,又为什么还要熄灭。难怪这位,我的与我一起路过这一世人世的兄弟,他希望着白昼,他不敢睁眼,他一如一位禁欲的僧侣,在春天的寒冷中,独自敲打着,他那轻微晃动的木鱼。至于谁是山民,我不得而知,亦不可言说。
在经天的眼里,诗歌恐怕不是诗歌,而是木鱼;在经天的髓痛里,诗人恐怕也不是诗人,而是敲木鱼的禁欲的僧侣。读经天的诗,读其中的诗技,不如去读他的诗心。在有些人的眼里,诗技之于诗人,可能是催开灵感的春风;只有在经天的诗里,诗技的春风在清扫着落英。经天在我的眼里,是不可复制的,他的灵感不可能被任何人模仿。因为,他能看到暮色,而且看到暮色在残喘;他也能看到青年,但是他看到的青年,和暮色一起从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一脸懵懂。
在这亚州东部的子夜,我读着经天的诗,我也与一个敲着木鱼的禁欲的僧侣,促膝而坐。我们三者,似乎瞬间成圈形对视闭目,双手置膝。似乎也都在体察着万物的根茎,倾听着那根茎徐徐发出的新须。禁欲的僧侣什么时候无声而起,合掌告辞了山民,经天什么时候于傍晚宽衣,又采药去敷疗他浑身的髓痛,我都不知道。
在这个亚洲东部的子夜,在北方,在春风里,在我眨眼吐冰的一瞬,我一如沐浴在无人的山涧一尾失魂落魄的游龙,万物徐徐生发出新须的根茎,也不知何时汇聚,并慢慢,在我的怀中生根。
(2012年3月18日子夜于听石斋)
附:
《禁欲的僧侣》
文/温经天
春风扑满衣,带来山腰的水汽
他清扫落英。无声
此非幻象
冰封的泪水体积庞大,在世间缓慢消融,总有
寂寞的火种熄灭,因了春风
而烛照齐齐盛放枝头
是的,定然存在一个白昼,一次眨眼,
木鱼轻微晃动
就见城门走出暮色和青年:
一个残喘,一个懵懂
闭目体察万物的根茎
徐徐生发新须
他采药,敷疗,合掌告辞山民
于傍晚宽衣,沐浴
在无人的山涧如一尾游龙
今已汇入我的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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