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的母亲从来只喊娘》(5章)
蔡兴乐
我与母亲隔着一抔黄土的距离
曾几何时,我与母亲之间,不远不近 ,正好是一节脐带的距离。曾经,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触摸到母亲的呼吸。那是天底下最为美妙的催眠曲,我在不知不觉中,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而现在,我每每只能在清明、除夕和母亲的忌日,去分水岭村西南的祖茔地,以下跪和叩首的姿势,尽一个儿子微不足道的孝心。我与母亲之间,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抔黄土的距离……
胎记是我与母亲相认时的暗语
分水岭人都知道,天堂就是另一个世界,就是村西南那片向阳的祖茔地,离我们不远不近,仅仅只有那么一步之遥。
在另一个世界,母亲,您是不是依然喜爱房前植桃、屋后栽柳。用那双栽玉米苗的手,用那双挖红薯块的手,用那双缝补衣服的手,用那双常常不经意揉着自己老寒腿的手,用那双骨节变形布满裂口、甚至连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也躲着不让碰一下的手,把一畦畦白菜豆角水芹南瓜,打理得比我那些所谓的诗歌,还要横竖成行,合辙押韵……
只有母亲知道,有朝一日,我去另一个世界与她老人家,相认时,身上隐秘处那块胎记,便是唯一的暗语。
这是一群非常听话的羊
母亲说,但凡特别干旱的年份,庄稼减产甚至颗粒无收。而野草却总是生长得很茂盛。
在十年九旱的分水岭,养一群羊,往往成为母亲用来弥补灾害损失的最好办法。羊会把那一望无际疯长的野草,变成弟弟上大学的费用,变成妹妹好看的花裙子,以及全家人赖以活命的口粮。
这是一群非常听话的羊。一只母羊,外加十只羔羊,它们在母亲的带领下,云朵般飘出晨曦中的村庄。几块地瓜算是母亲一天的干粮。羊的伙食则在村东南,在那片几乎绝收的承包地里……
我对自己的母亲从来只喊娘
在分水岭,人们称土豆为马铃薯,称红薯叫山芋或者芋头。这或许仅仅是种习惯,大家叫着顺口,听起来也自然。就像我对自己的母亲从来不叫妈,而是有事没事喊一声——娘!
仿佛只有喊一声娘 ,我那总是头戴着白底蓝印花头巾,正在玉米林里除草治虫的母亲,才能够听得见。仿佛只有喊一声娘 ,我那在棉地里摘棉花、花白头发,每每与棉花的白融为一体的母亲,才能够听得清。
只有喊一声娘 ,我那如今已经在村西南那块朝阳祖茔地里落户的母亲,才能够听得出谁又在想她了。
母亲后来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早春二月,在故乡分水岭,我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地等着一朵野花的醒来。一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是迫于严冬的寒冷,还是为忠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竟至香消玉损,我不得而知。
等着一朵野花的醒来,我相信有足够的耐心。就像相信这春天,已经开始萌动少女的心事。一朵野花将会从泥土中醒来,一朵野花将会站在细小的枝头,对我露出羞怯的浅笑。
此时,我已经想好要给这朵野花,起一个好听的名字,让她从此在分水岭过上有名有姓
有尊严的生活。就像我的母亲,原来只叫蔡李氏,后来有了自己的名字——李光凤。
蔡兴乐,男,合肥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有作品1000多篇见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安徽日报》及《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延河》、《诗选刊》、《散文诗》、《山东文学》、《中国诗歌》、《安徽文学》及《香港散文诗》、《澳门月刊》、台湾《葡萄园》诗刊、泰国《中华日报》、加拿大《海外诗刊》等纸质媒体,并20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诗歌年鉴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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