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潘加红 于 2016-6-12 16:19 编辑
全息术在诗歌写作中的应用(一)
全息(Holography)来自于拉丁词汇,特指一种技术,可以让从物体发射的衍射光能够被重现,其位置和大小同之前一模一样。从不同的位置观测此物体,其显示的像也会变化。因此,这种技术拍下来的照片是三维的。
这一技术也被用于现代易经的研究上,对于纷繁复杂的“意”和“象”不但从文字的语意,从思想层面,社会背景,人文哲思,以及更辽阔的生命奥义等作出全方位的解读和剖析它类似于多棱镜广角镜,但又区别与简单仿写。
研易多年,我深觉全息术的前沿意义,所以在诗歌创作中,不断尝试,为深度写作,做了一点努力,这里写一点个人的心得体会。
世界在前进,结构更复杂。一个点一个面似乎并不能揭示或去蔽,混沌或许符合某种边缘性的东西,就像模糊数学在计算不规则图形的应用。全息的对应词应该是线性,对于纷繁复杂的世间物象,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可以拿出任何一篇经典作品,它所表现的空间和深度越广阔,越是全息的。即便是单个的信息点,也会有被我们忽略的歧义和根系。我们可以以诗为证。下面先选一首我个人拙作解读给大家:
一只蜗牛的夏天
瓜架上结满丝瓜。六月的弦
垂向掌心。你注意那个细细拉着的弓
一只蜗牛
每个音阶都很清凉,那根竹子上
圭影的触须摇动着昨天
和远方
我们共同的竹子。生活的交叉点
一只蜗牛企图在修改
我粗心的地方。是的。整个园子
都很潦草,星星很容易漏下来,月的重
使得我的棚架快承受不住
它看我在劈柴,磨刀,拿出仅有的铁器
修葺,除草。而杂草丛生
这似乎是个哲学
一只蜗牛用它的壳否定
这一切。它的那张弓,在阳光和茎叶间
如此舒缓,我的那把低音小号
根本没法用上
如果以常态,几乎无从解读此诗,至多理解为小抒情,小情绪。全诗有实写,有细节,但恰恰是陷阱。把读着引入设定的圈子,但并未让读着轻松地出来,这首诗没有难度,但是这就是“没有障碍下的”难度。瓜架上结满丝瓜。六月的弦/垂向掌心。你注意那个细细拉着的弓。什么弦?又如何垂向掌心?揭开一角冰山,还有许多冰山。冰山一角至多透露出一丝信息:丝瓜坠弯了绳索,一只蜗牛在爬行。但是坠弯的重和蜗牛的轻形成了对比。我们共同的竹子。生活的交叉点/一只蜗牛企图在修改/我粗心的地方。一只被嘲弄被戏虐的蜗牛,一反常态,它成了我的修正物,为什么?是的。整个园子/都很潦草,星星很容易漏下来,月的重/使得我的棚架快承受不住。我们惯常的思维一再被打破,诗意的触须在往外延展,它几乎脱离了靶心,这是诗歌的危险之处,我以前说过,“场”和“游离”的区别,在接下来挽救的时刻就来了。修葺,除草。而杂草丛生/这似乎是个哲学。生活这块抹布,永远擦不去现实的污点,我们一边按着理想去行走,一边却又背离了未知的轨道。这首诗是个举例,我们发现它没有一个既定的点,只见一些不同方向的射线和各自独立的空间,它的信息踩点很多,全息的概念展露无疑,但全息不是杂乱无章,内在的核心统领了它们;在“散乱”和凝聚之间需要根系的关联和聚焦。
我们再来看臧海英的《亡灵》
亡灵
在途中,会遇见很多亡灵:
被弃于沟壑的女装模型,一件裙子
曾赋予她生命。悬于枝头的黑衣,谁
给他一个肉身?暮色里的流浪人
谁说他还活着?草尖上拼命招手的白色袋子
灵幡般,附了谁的身?
沉默的腐叶,倒塌的房屋
是另一种亡灵。一座座散落田间的
坟茔,则让土地更像一块土地
——没有被死亡降临过的土地,孕育不出生命
没有被死亡喂养过的树木,不能长成一棵树
没有被死亡深深思考过的一生,不能称之为:活着
没有亡灵,我们还想念谁?
诗人的复杂性就是在全息里展开。它是理性前的“先验”“无意识”,对于亡灵的描述是多面性的:被弃于沟壑的女装模型,一件裙子/悬于枝头的黑衣,谁/给他一个肉身?暮色里的流浪人/谁说他还活着?/草尖上拼命招手的白色袋子/灵幡般,附了谁的身?全息的安全依附点是“意象”。诗人用了女装模型,悬于枝头的黑衣,空塑料袋给了几个类别各异的“灵魂”贴上标签,从物,到生命个体的伤失,从精神至哲学层面,全息裂开,宛若礼花灿烂星空,又似山峦重峦叠嶂。沉默的腐叶,倒塌的房屋/是另一种亡灵。一座座散落田间的/坟茔,则让土地更像一块土地。即便是最后一个单句,也施展了扩张的本领,土地的厚德载物,既乐生,也乐死,土地的内涵就是对生命多角度的诠释,当然,还不尽然。
所以,对于全息,不仅仅是面的,往往也在一个点的无限剥开上,它避免了单一性,简单化,概念化,扁平化,它更符合辩证,只有结构的,才是空间的,只有空间的,才是全息的,当然全息的要求较高,需要辐射能力和平衡能力。如果我们发现一首诗歌,越是貌似简单的,却令我们荡气回肠欲罢不能的,除了思想的高度,也就是往往全息带来的宽泛的域场震撼了我们。但许多经典,都会突破当前的视角,在百年,甚至千年,都会找到辽阔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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