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致年轻的诗友》的写作背景,兼答当代诗歌《爱诗之家》群主明月清风的疑问
最近刚辞掉一份工作,才有时间在恢复体力之余,再进行一下精神充电(写诗)。其实,踏踏实实工作,做好一件件事情,才是最好的精神充电。写诗真是精神充电吗?姑且这么说。
这是一份非常艰辛的体力劳动,我在一个私企生态园:晚上要要看园子,早上五点起床,要除草,浇树,喂鸡,喂羊,扫院子,干杂活,做自己的一日三餐,有时也给生态园的临时工们做饭,等等。整个生态园十几亩地,两千株果树,就我一个人管理。一天24小时,累死累活干一个月,老板才给1200块钱。我说,差距太大了。老板说,多了,承担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可怜。但是再干下去,会累垮我,我可怜。所以,我干两个月就辞职了,至于付出太多的劳动,没有获得相应的报酬,就权当施舍给老板了。他确实不容易,生态园刚刚起步,投资收不回来,还得不断再投入。
许多人为我的遭遇愤愤不平,但是我只能一笑了之。我明晰地感到,这就是诗人的本性在起作用。诗人悲天悯人,连小小的动物都不愿意亏待,怎么能跟一个人为几千块钱闹翻脸,闹个不欢而散?!
自从过上写诗的生活,十几年来,每当遇见一些事情,即使再复杂的事情,我都用一个简单的问答来处理。那样,或者这样做,会使我心身坦荡吗?会,我就这样做;不会,我就不那样做。而这简单的一问一答涵盖着我五十年的人生智慧。(对于我,算是智慧,肯定。)
十几年的写诗生活,如果按照我谋生的方式说,实际是十几年不断找工作,不断辞职或被辞的底层打工劳作。虽然艰辛,但活得坦然。同时,丝毫不妨碍我写诗,而且我觉得我的诗越写越好。因为我觉得我越活越好。活得好,决定诗写的好。活得不好,就写不出好诗,甚至会写不下去。我从未质疑过我现在的生存状态,也没有为十年前离开国企辞去高管,而后悔。
最近,我看到一则消息,北岛回国了。他先是为儿童选诗,搞儿童诗歌读本,其次又举办个人摄影展。我不由想到:北岛本人真的回来了,诗人北岛真的远去了。
北岛,作为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个标志符号,不由我不关注。据说,他前几年脑中风,最近话语功能刚刚恢复。我看到新闻图片里,他骨瘦嶙峋的样子,差点要掉泪。
北岛其实非常不容易,一直流浪在国外,有一次他在东京做诗歌演讲,说自己:为了诗歌,家破人亡(这里,北岛在说,夫妻离婚,自己流亡在外无法回国)不知道值得不值得。其实,当一个诗人,为了诗歌,还在怀疑、质疑自己的诗歌行为的时候,他写的诗依然不是诗歌,而是对诗歌目的的探索。后来,北岛终于回到香港大学做教授,算是居有定所,又跟妻子复婚。但是香港根本不是他的家,真正的家,还是自己的生养之地。
所以,在北岛的诗歌里,一直充斥着浮华哲理的声音,而缺少踏实抒情的声音。这是他一直不懂得构建自己的根据地所造成的。这是他不得不终止诗歌写作的根本原因。由此,想到已经死去的汪国真,以及早已不再写诗的舒婷。这三位诗人,几乎是同一时代的中国诗歌符号。但是北岛的诗歌,已经进入现代诗歌的范畴,而舒婷汪国真,依然在现代诗歌门外,依然属于歌词,儿歌,顺口溜,民国初期白话诗的范畴。
由此想到海子,顾诚,等等自杀诗人。这些夭折的诗人,以及活着但不再写诗的诗人,其实,他们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第三生命:艺术生命。诗歌艺术如此精美,因为是一门科学的艺术,而不是盲目的艺术。如果诗人以盲目之身投身诗歌活动,就有可能生遭不测,被艺术的强大的力量所覆灭。
一个诗人要获得掌控艺术力量的密码,必须具有与之匹配的生命根性。这个根性,首先需要诗人建立自己根据地。但这个根据地不单单是诗歌圈子,不单单是诗歌关系网络,而是首先如何摆好自己在圈子里,网络里的位置。顾诚,海子,太单纯,又不懂得培植与壮大自己的单纯,便会失去根据地。北岛,舒婷,汪国真,有意无意地沉溺于哗众取宠的抒情,而不知道自己在做虚假的抒情。因为他们所抒发的情,是媚悦他人的,而不是自己生命内在本质的渴求。
属于生命本质的艺术声音,一旦将世界与个人连接起来,就不会再中断,而会成为一个,与生命力,与世界万物的本真,同样强大的连接,将世界的现实的粗糙的资源,有效地转化为个人的资源,并将新生的个人资源,再输送为世界的资源。
属于生命本质的艺术,将世界成为诗人之母,将诗人成为世界之父。这样诞生的诗歌,是这三者构成的不朽的爱情。而此世界已非彼物,此诗人亦非彼人。
写诗,谋生,圈子里,圈子外,诗人的每天每时,所遇见的每人每事,都关乎着生命之根性。诗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这就是诗歌的目的与本愿。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诗人的诗歌就有问题。
假如,北岛舒婷汪国真顾诚海子,一直在做工,下夜工,库工,搬运工,保洁工,园丁,护工……而北岛不是为诗歌而在世界到处拜访名流,写那些诗歌方面的散文;而舒婷不是进入什么作家协会;而汪国真不是搞什么书法艺术;而海子不是周游世界;而顾诚不是隐居激流岛……他们的诗歌肯定写得更好更多,已经是屹立于世界的诗歌大师了。
可是,有多少年轻的诗歌写作者会这样假设?而更多的诗歌写作者,只是人云亦云地,根据某某诗人的名望,名声,在他们的诗歌里,一边寻章摘句,一边试图发现写出名言名句的秘密。一旦写出名诗,一劳永逸,坐享其成。呜呼!
我记得是在2012年,杨炼西川唐晓渡他们,搞北京世界华文大赛,那里有些已经成名的诗人,为了得到那个奖项,不惜搞一些拉帮结伙的事情,搞得大赛乌烟瘴气。有的诗人为了得奖,不惜谄媚评委,激怒众人。
前段时间,我看到诗人孟祥忠向世界大呼喊叫,觉得世人不理解他的获诺贝尔奖级别的大作。
诗人,大都是非常狂妄的臆想者。我自己也是。我记得,在刚刚写诗,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写好的作品,化作邮件,一封封石沉大海。当时看到别人的作品发表,被人传阅,就想,我要是有这样展示自己的机会,我的作品,我的激情,我的思想,一定会成为改变世界的精神力量。我在写作之初,就是有写出《三国》《水浒》《西游记》传世杰作的狂妄。但是,现在好了,尤其通过近十几年的诗歌写作,诗歌把另一个我,我渴望的我找到了。那是我的另一个生命:艺术生命。
一个诗人,一旦把当初的狂妄转化为一种平静但巍峨的,根深蒂固的人生根性,就是传世之作。
是的,我在中国诗歌流派网,有自己的展示平台,这已经很感激中国诗歌流派网。但是我不参与流派网的推荐呀,评奖呀什么的,这是我主观的原因所为。我一方面是不愿意涉足这些直接关乎个人名利的活动(在其他网站,其他地方也是这样),另一方面,是在有意为自己的根据地做净化。我坚持用作品说话,作品好,你就用,不好就不用。这种理念,关乎到中国诗歌世界诗歌的未来,必须坚持。如果中国诗歌没有一种公平公正的,没有人为的潜规则干扰的展示制度,那么诗歌就会一直在盲目无序的泥潭里挣扎。中国社会制度亦然。但是,这不妨碍作为一个写诗者艺术人生的探索与分享。
当诗人真正获得艺术的庇佑,必然会洞悉艺术对诗人本身格外的恩宠与滋润,一旦如此,诗人会自行进入一个镜面,这个镜面看似波澜不惊,但是必定涵盖丰富。
有时,看到自己诗歌的阅读者很少,是有一些暂时的凄凉之感,但是,一旦扩大视野看,又觉得自己很庆幸。假如我的作品,有一万个追捧者,但是这一万人读过我的作品还找不到活着幸福的感觉,那么还不如我没有这一万名追捧者,也许我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误导者。而只要有一人,读过我的作品,找到了活着幸福的感觉与方向,那么我觉得,我的作品能拥有这一位读者,就是功德无量,莫大之幸,又复何求?!
我经常在一些年轻的诗人的作品面前停下来,不是说这些年轻的诗人的诗歌写得好,我实在是在感受他们初入艺术世界,初次获得艺术滋养的那份喜悦。
可是多少诗人,在艺术生涯里,慢慢看不到了他们的初衷。“不忘初心”最近这个词到处可见。但是初心真的能忘记吗?不能。只是初心会不断被肢解,不断蜕变 。
其实,对于艺术来说,肢解与蜕变,正是艺术再生,发展,所必须的外在形式,外在力量,那是为内在的,属于生命根性的模式服务的。真正的难度,不在忘记与不忘记,而在于如何驾驭这个外在的力量,为内在的渴求服务。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而艺术的丰富性也就在这个复杂之中。一个诗人的定力,取决于其根性的强弱。其根性的强弱,取决于根据地的构建。
我对我写诗的未来有过展望。
展望我的未来
温饱,健康,家庭,女伴
是支撑我活着的四个根本
思考,写作;无为为善
这是我温饱之上的小康
现在,我将我的贪婪向聋子郑重宣告
用一个人的安静,蔑视全世界的浮躁
这首小诗写于20 13年。 现在看,不但复原了我的初心,而且符合我的不断发展的初心。其实,世界的浮躁不是一个人能蔑视的,这是世界的事情;但是蔑视不蔑视,是个人的事情。而所为的蔑视,就是一种艺术的处理罢了。而,这一首小诗里,个人,世界,艺术,三者合三为一,就是我的未来了。
一旦未来都是自己 的根据地了,一切忧惧都将是构筑生命根性的资源了!那么一切纷纷扰扰的外在现象,都会呈现于各自的层面,服务于不同的艺术抒情要求了。
其实,诗人这个存在,对于诗人本人是一种体验、分享、获得与自足,而对于世界以及周围的非诗人们,则是一种实验与标杆,诗人以自己的生命描绘出最纯美最理想最真实最幸福的图谱,向世人做出一种指向:摆脱痛苦,进入一个不会夭折的幸福之境,进入一个不是过眼云烟的和谐之境,获得恒定的栖息,绝对不是一种遐想,更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一种必然。
二〇一六年七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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