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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顽强——浅评钟磊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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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7-14 11: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宿命的顽强——浅评钟磊的诗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宿命,却很少有人认知个中原因。宿命因此成为庸众的借口。每一代人都认为自己生不逢时,错失了成为时代代言人的机会。诗人作为时代的探针,总能先于旁人感知时代的脉搏。“这个时代不可能伟大”,我微信的个人签名。这个签名基于我个人生活经验的判断。其中有一个生活经验曾深刻影响了我,就是89年高一时老师组织我们坐在教室电视机前看学潮的直播,看六集电视纪录片《河殇》。《河殇》就被禁播,我被同桌举报藏有《河殇》一书。作为事件的旁观者,当时我根本不能深刻理解其中原因。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找到当时事件的亲历者来了解他们的真实感受,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米沃什说:“诗歌的见证要比新闻更可靠。如果有什么东西不能在更深的层面上也即诗歌的层面上验证,那我们就怀疑其真实性。”在广泛的阅读中,我也经常发现与我一样有强烈启蒙情结和使命意识的诗人。钟磊是我遇到的其中之一。
作为较早出道的诗人,钟磊的诗歌写作也曾因89事件嘎然而止。作为事件的亲历者,89事件对钟磊诗歌写作和往后的生活影响巨大。“只有少数人活下来是为了见证。”强烈启蒙情结和使命意识在钟磊的诗歌写作中随处可见。有时候我感觉他把自己压得太重了,然而他总是在那里彻夜高歌:


伦德拉说:“我的灵魂在月亮中发芽,像一支柳笛。”
阿米尔•哈姆扎说:“我们的祖先从黑暗的中心走出来,在解救我们的黑夜。”
我说:“灵魂啊,世俗的偏见使你顾影自怜。”


在诗歌的探索上,钟磊随意一锹,就挖掘得相当深,以致理解他的诗歌有一定的难度。这种难度首先是来自知识的难度,其次是来自经验的难度。钟磊是有野心,有大诗情结和大诗使命感的诗人。这种诗人传统上溯甚至可以到屈原。因此,阅读钟磊,第一要有足够的知识储备,第二要有对事件经验的多重感受力。当我读到“我说:‘灵魂啊,世俗的偏见使你顾影自怜。’”时,我强烈感受到钟磊内心的孤独、愤懑和顽强力量。不是世人皆醉唯我独醒,而是世人装醉我自醉。
以这组《请允许我如此偏执》为例,《躺在筒子楼里闲看一朵租来的白云》、《请允许我如此偏执》、《老小孩》、《老镜子里的深渊》四首诗,如诗人内心的絮语呢喃,冥思款款,意象纷繁,初读很难让读者一下子进入。读《躺在筒子楼里闲看一朵租来的白云》,如果你没有筒子楼的住宿经验,则很难理解这首诗的意义。筒子楼,是广泛存在于80、90年代企事业单位的一种中间一条走廊,两边是单居室的一种房子。这种房子最大的特点是每一层楼的公用走廊,白天晚上都黢黑,像条横躺着的筒子,筒子楼因此而得名。诗人海子自杀前,就住在这样的筒子楼里,想象着“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后到山海关卧轨自杀。钟磊在另一首诗《反之亦然》里有对海子的独特个人解读。
诗人躺在租来的筒子楼里看书,“我的影子斜倚在白色里”,这里的“白”,是“白云”的白,是“一穷二白的生活”的白,也是“空白的屋子”的白,但“没有一片白保留在康德的道德律中”。钟磊的诗,新发意象,首倡“新意象”写作,兼用意识流工具,思维跳跃,没有一定的知识储备,读者很难跟上诗人的节奏。但钟磊的跳跃有方向,有路径,都是日常经验的出发,抵达真相、灵魂、人性等终极关怀。所以我说钟磊是有野心,有大诗情结和大诗使命感的诗人。“记住我的窗台上摆着耶胡达·阿米亥诗集。”耶胡达·阿米亥的诗饱含思想的火光,诗人用在这里,也表明了自己的诗歌追求。
“我不是鱼的寓言,我只是诗歌之谜。”,是钟磊的内心独白。这首《请允许我如此偏执》,钟磊以“针”为意象,洞穿时代之大王旗,“看着死亡把星星钉上天空的钉眼”。读钟磊的诗,需凝神屏气,用心感受,用心的跳跃而不是词语的跳跃来阅读,否则你很难跟上他的节奏。他的诗不在通俗的写作道路,而在他个人的写作道路。因此他不被人理解。他只为少数人写诗,“在用一丝纤弱的真理垂钓”。他只能“在诗人的宿命里还债”。
《请允许我如此偏执》这组诗,可对诗人钟磊的写作窥豹一斑。但这不是他的代表作。他的代表作是《圣灵之灵》。他这种新意象和意识流写作,鲜有知音。或许是大音希声,我观钟磊的画,颇有老庄阐意,八大山人之风。作为一个对时代敏感的诗人,于诗于画间,钟磊徜徉恣肆在个人的世界里顽强。
2016.6


作者简介:
熊平,公共知识分子,自以为是中国的萨特;哪知看了尼采,才知道萨特不过是尼采哲学的二道贩子;从此不再读书。波德莱尔有诗云:
一旦坠入红尘,笑骂任由人
垂天巨翼反而阻碍步行
著有《中山的忧郁》。现居中山。




附:请允许我如此偏执  (组诗)


《躺在筒子楼里闲看一朵租来的白云》
  
我躺在租来的筒子楼里看书,紧闭的房门关住一个正午,
正午在承受酷刑,停在了房顶,
像一穷二白的生活,在背叛我,在还原一种悬念,
在模仿我的影子斜倚在白色里。
在空白的屋子里,没有一片白保留在康德的道德律中,
只有一丝往事,在酸菜缸里发出霉味,
胜于对门夫妻俩的争吵声,胜于一个脱落的喜字淹没在红色中。
我仿佛在旁观一场人生的暗战,
像是被一个正午出卖,弄不懂正午的意思,
弄不懂在下午五点钟,从陆羽茶楼里准时走出来的小妇人,
是完成一场麻将的对弈,还是完成两性的对弈。
现在,过眼烟云在擦去这些参照物,
只留下赖记打边炉记住我的小,
记住我的窗台上摆着耶胡达•阿米亥诗集。
《开闭开》在打开人生生死,在把我从身体里借走,
在说:“灵魂不是人的翅膀。这一片虚无和你一点儿也不靠谱,
你很无辜,没有人读懂你的传记。”
此刻,我在读另外一朵白云,想经历一次传奇,
想象一个梯子像水,从地下流上房顶在扑灭这些聒噪,
在架起天线,在把真相打给一朵白云听,
在说:“过眼烟云的云没有倒影。”


《请允许我如此偏执》
  
我真的很渺小,渺小得像一根针,刺穿了一杆大王旗,
在时间的镜子里发芽,发出两片嫩草叶,
在无视英雄的存在,
在把荒谬的空气分成两半,在完成一场小小的演出。
我在一个夜晚静坐,丢下一首唐诗中的鸟,
在一席蓑衣中忘掉无辜的水,
在一朵雪花上,看着死亡把星星钉上天空的钉眼,
在矫正夜晚的一次出走,
在向黑暗跃进一步,又跌倒在黑暗的背面。
我在用一根针追杀它们,
它们却匍匐在黑暗的肚皮上,像一张狗皮膏药在过着皇帝瘾,
显出一种心安理得,像漏网的一条小鲶鱼。
我在针尖上说:“结党营私的人,逃不出水。”
我在用一丝纤弱的真理垂钓,
在独钓中把握住一场胜算,放弃鱼,放弃鱼的气泡,也放弃自传,
写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又开始坐在一块石头上磨针,忘掉水中的浮漂,
忘掉一条鱼丢下的名字,
我不是鱼的寓言,我只是诗歌之谜。

《老小孩》


我是一个老小孩,总是说真话,
总是遭人暗算或毒打,
打在我五十而知天命的脸上,我的脸皮很厚,很粗糙。
我讨厌楚怀王这个人,空有一付硬心肠,
把楚国的江山弄丢了,
我也讨厌宋徽宗这个人,只会写诗作画,把苏东坡这个才子给毁了。
我在秋水之上写诗,写得放肆而无遮,
在《秋水悠悠》里说出前世,
疯着说:“我是楚国的三闾大夫,从汨罗江里游过来。”
而今,我在北京城中霸占一个国家的子宫,
在古琴房里叫卖民间溪水,
用梅花泡茶,在一滴露水里寻觅知音,
偶尔,也在流水中吹箫,
吹走一根毛竹的影子,我欠下毛竹一条命。
我哽咽,哽咽在巴乌中,
想说出下辈子的一句话:“我已经拿下中国诗歌的半壁江山。”
我在往天安门前的护城河中扔石头,
在打水漂,三块石头不见了,我欠下三块石头三条命,
欠下茅草屋檐三个灰麻雀,欠下祖辈三炷香火。
我走在撄犯返乡的途中,
在诗人的宿命里还债,欠下的债却越欠越多,
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想哭,
坐在一个挑水扁担上,想哭,
坐在一个顶门杠上,想哭。


《老镜子里的深渊》
  
我想扮演一个角色,
而我却和民间婆争吵起来,争吵在民间婆饭店二楼的210包房里。
民间婆是朋友的饭店,
在饭店里挂着一面民间的老镜子,老镜子里有我的敌人,
总是脱帽向我致敬说:“你又来喝羊汤了!”
我感到气愤,在往羊汤里加上胡椒面,
滚热的羊汤冒出一个个气泡,气泡在嘟嘟嘟响,
变成了癸巳年秋天的白露,像灶王爷居住在我的鼻子里,
让一面镜子吃惊,惊走一张脸,
我只看见艾略特的荒原,在头顶上左右摇摆,
摆动出诗歌的悲凉意义,在一面镜子中演绎我的到来。
我来了,可是诗歌在一面镜子里变得冰凉,
凉得所剩无几,在时光里发芽,
像夜空的弯月,约等于1965年偏见的大风雪,
在寻找人民公社丢失的羊群,两个受伤的小姐妹,两个凋谢的花朵。
而我却在命运中走进诗歌的白色,
在以一只狼的名义在一面镜子里嗅来嗅去,
让镜子的白和冰雪的白一样发空,空出悠悠的滋味,
空着一半真,一半假,
让我和我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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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7-14 12:58 | 只看该作者
这么多好作品,先顶。再慢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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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7-16 21:26 | 只看该作者
问好,欢迎邀作者来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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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6-7-18 13:41 | 只看该作者
张无为 发表于 2016-7-16 21:26
问好,欢迎邀作者来发哦

问候无为兄,熊平兄是严格的知识分子,无聊的事很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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