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法 于 2016-7-18 10:27 编辑
诗性与禅性的浑然贯通
——《吕贵品诗文集》之《好风不动》探幽
作者 姚大侠
由深圳海天出版社出版的《吕贵品诗文集》终于全新面世了!诗文共五集100多万字。《好风不动》是诗文集的第二巻,集中收录了吕贵品近几年的128首新作。
记得1985年的《朦胧诗精选》同时选中了吕贵品的《男孩和鸟》与我的《圣树》,从此我们便只能以诗为邻……那时吕贵品是开一代诗风的前卫诗人,激情四射、才华横溢而又光彩夺目!1985年初春,我与郭力家、卢继平、鹿翎等诗友送他去深圳的临别照片上足见斯人的风采 。
时移世易,在当今网络快餐及消费文化的风潮中,吕贵品不跟风,不做局造势,而是一以贯之地坚守自己,坚持吕氏的风格特色——他的作品以诗为主,同时从事小说、散文和剧本创作。
中国传统诗歌主要是“抒情言志”。随着传统文脉的一步步割断,现代人已没有多少豪情可抒、没有多少壮志可言了,在虚伪和堕落的大背景中,一部分敢言者转向直面现实的“干预诗歌”;另一部分为看破者则转向了自我救赎的“禅诗”写作,而现代诗向内开掘的心理现实主义与禅宗的明心见性又恰好有些暗合。读吕贵品的《好风不动》,你会明显感到诗性在濡染中洇化,禅性在升腾中缭绕……在他的诗中,诗性与禅性已经浑然贯通,如接通了两极的电流。带电的诗,总能击中你的某个部位,或心灵一颤,或醍醐灌顶……
当下中国的许多作家与诗人,要么是有知识而没文化;要么是有聪明而没智慧;要么是有思维而没思想;要么就是有思想而无境界。感谢海天出版社出版的《吕贵品诗文集》,让我看到了一个在荒芜中褴褛筚路的苦行者——
诗有三境,物境、情境和意境,而其渊源“境界”正是出自于佛家经典。
吕贵品的诗只管呈现而少有揭示;只管悟道而少有解惑。他不追求语言的穿透力,也不讲究“两句三年得”,而更注重意境的营造和渲染,换句话说,他十分善于炼意,并往往在总体架构上暗设玄机。他的诗确有过多的铺陈和叙述,往往使人望而却步,但他即使从偏门把你带入,最终也会让你走入正途——从江湖以远到庙堂之高。
读吕贵品的诗要靠感应,而解他的诗则需要悟性,他的诗主要是靠心传而不是言传。吕贵品显然不愿“诗到语言止”,他更想“走到水穷处”。一个诗人思想的深度决定了他的高度,同时也决定了他的意境。吕贵品诗歌的意境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禅意,但又不属于那种纯粹的“禅诗”,或者说,他是以诗歌为钥匙,去开启那扇“众妙之门”。
一面镜子里什么也没装
它只是告诉我屋子有多乱
面容有多憔悴
天空有多蓝
一面镜子只是一句话
是若隐若现飘忽缥缈的一句话
那句话我听得顺风顺水
镜子里的那只碗原来是木鱼
那张床原来是莲花
那把椅子原来就是达摩
在镜子里我看遍大千世界
镜子释然: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空镜子》
这就是参悟。一般诗人面对镜子时只能产生联想,或见仁或见智。吕贵品却能进入冥想——“那只碗原来是木鱼//那张床原来是莲花”,并能完成通感的转换,进而产生幻听——“是若隐若现飘忽缥缈的一句话”。比对一首禅宗六祖慧能的开悟诗偈,我们一点都不会感到玄奥: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慧能的释义:一切(擦拭)都是多余,镜子里的世界本来是空,为破障。
而诗人“在镜子里看遍大千世界”,之后,也同样看到了“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至此,诗人已从参悟过程进入幻化状态,最后升华到六祖境界。在吕贵品的这首诗中,谁也无法把诗性与禅性拆分开来,即便抛开诗艺和禅意,他的诗作也具有相当的思想价值和认识价值——因为它们都是人性的、普世的。
波德莱尔认为,自然是丑的、恶的,只有人工(艺术)是美的、善的。王尔德更是大声疾呼“艺术不是自然的镜子,而是对自然缺陷的抗争”。我们欣慰的看到了吕贵品早已向自己宣战:“我发现心中有许多的可剪可断//所以要磨剪子戗菜刀”(《一声佛号》)。向人性之恶开刀“是一个艺术家的首要任务”(波德莱尔),在这一点上,中外诗人和作家都是相通的,西方文化认为人是有原罪的,所以要忏悔;佛教哲学则认为要见到自我的本真,就必须修行 ——人无信仰,便无敬畏,世界便不可能完美。说吕贵品的境界接近慧能,并不意味着他已渐悟或顿悟,只说明他的修为已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和深度。正所谓“诗内一分禅,诗外十年功”。
纵观吕贵品的艺术与人生,可以看出他总是在“出世和入世”之间快速转换位置并行走自如,是把握平衡与分寸的高手,因此制造出许多传奇。他曾官至国家级研究机构首脑;曾用策划创办一家上市公司手握大把股票;曾变魔术般救活深圳国企广告公司-----!他的现实生活实在是“太精彩”,而他的精神世界一直在“活在别处”,这些波澜壮阔、大起大落、宠辱悲喜都构成他的诗歌创作与策划生涯中极具个性而无法复制的人生 ,诗界大咖徐敬亚面对吕贵品感慨万千而不可思议:吕贵品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创造了奇迹?凡人不理解这很正常,而老天也拿他没办法!尘世中的吕贵品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叹,破解一个又一个难题。吕贵品面对生活,面对亲友与同事永远在微笑、永远给人愉悦、鼓励、信心与力量,别人从他身上根本找不到苦难的影子,但他的诗泄露了心机。
我在桥上打了个盹
醒来,看到一架彩虹影影绰绰
小桥两侧都有人向我招手
一边是送别,一边是迎接
——《小桥上》
心理、现实,交织在一起,隐喻、象征 ,还兼具着深度意象:一边是送别//一边是迎接。他看到了“彩虹”却身处窘境——需左右逢源,还要纵横捭阖。一边是“成长的烦恼”,一边是“成功的烦恼”,这种人生的悖论,是诗人注定的苦役,谁让他背负的太多,又想得太多,以至于连神经都时刻紧绷 ——
我一直心慌慌心慌慌/
总觉得有大事发生总要望望天空
…… ……
走在繁华大街上
我也总觉得高耸的楼群正在密谋
一台空调机会掉下来
一只开花的泥盆会掉下来
——《注意头顶》
上岸后的诗人没有像世俗的“成功者”那样如释重负,即使“走在繁华大街上”,也充满了忐忑的心态,时刻提防着“意外”的降临:“一台空调机会掉下来//一只开花的泥盆会掉下来”。这种潜意识的真情流露,即裹挟着传统文人骨子里的忧患,同时也折射出中国精英社会普遍的焦虑 ——也许在某个早晨,人们一觉醒来,忽然发现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乌有。诗人不仅敏锐地“注意”到了“头顶”上的这一切,而且同样以头脑的睿智找到了化解和解脱之道:有了“睿达的佛陀啊//般若波罗//我们脚下时刻有船//我们此岸就是彼岸”。口诵菩提道心经,就能神游理想国净土,此岸生死,彼岸涅槃,渡过烦恼河,便立享无为寂静之乐……
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既能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身外之物不能割舍?不分别,便能中通圆融;能放下,便能举重若轻 :“我只好弃马//驾鹤而行//我顿刻身轻如云”(《策马行》)。而我此刻,已能辨识出诗人“驾鹤而行”的去向——
远方是个美丽的地方
那片灵魂的乐园姹紫嫣红
走向远方吧
一步步把每个当下丢在路上
实际上远方并不在远方也不在眼前
远方就在我们的心里
扑通扑通的心跳
是我们每一个人走向远方的足音
——《远方》
远方有彩虹,但要穿越地平线,而她却是个美丽的谎言,如果你径直向她走去,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因为地球“本来”就是圆的……作诗解,科学但虚妄。作禅解,诗人确曾触摸到了佛国的存在——佛即我心。吕贵品的与众不同,或境界之高,恰在此处——他不仅“有诗,和远方”,更“有心,和来处”。 纵观“好风不动”全集,吕贵品的“禅”已经漫过了诗的边界:诗人自己已然是一个圆心,任你东南西北风刮来——寒风暖风、狂风微风,他的“好风不动”,岿然不动!
仅从《好风不动》的128首诗中,就完全可以判明吕贵品的诗歌已经形成了鲜明的思想特征与独特的艺术风格:浪漫而又唯美、超脱而又满怀普世悲情。本文只因受到吕诗的斑斓色彩诱惑而一路艺海拾贝,但愿能够钵满盆满。
姚大侠
二零一六年七月十二夕于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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