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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5篇征文参加复赛,请评委投一篇为7月份冠军(投票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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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4 11:4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乐冰 于 2012-8-4 11:50 编辑



以下5篇征文参加复赛,请评委投一篇为7月份冠军


第一次进柞水(01)
                                         

    今年的盛夏,太阳足足的释放出了它的威力,随着橙色高温预警的发出人们开始追寻自然的凉爽和躲避这个高温的季节。可是苦于懒散惯了的我,只是蜷缩在空调的室内,看着电表迅速的盘剥着口袋里的钞票,却依然在网上啃食着自己的快乐。
    网友茶道妹妹却恰恰与我相反,她是个驴友,对于户外活动情有独钟,几乎每周都有外出归来的讯息,而且特别喜欢为我们展示她自己拍摄的各种照片。由于知道我擅长文字,所以,一定要我给她的照片配写文字。而其中在柞水县境内的牛背梁上拍摄的一些照片深深的打动了我,于是,手开始发痒,随即便答应了下来。但毕竟图片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为了更好的表现她的照片的魅力和领悟其中山水的神韵,也因为柞水——,我真的是第一次光临呢!就这样,我只得抛却下依赖惯了的懒散,决定亲自去趟柞水,去登临那照片里的牛背梁。
    牛背梁位于我们陕西的柞水县境内,地处秦岭南麓,距西安40多公里,而柞水县名是因乾祐河两岸盛产柞木而得名。由于秦岭大隧道的贯通,使得此趟行程变得异常的惬意和顺畅,车窗外满眼苍翠的景致和山间若隐若现的古道使我想起了清代诗人余作梅对于这里的描写:“太乙钟灵聚此间 天开形势占秦关 诗峰翠锁金城固 一水清流玉带环”真可谓贴切之极了!
    满眼绿荫扑面来便是我走进牛背梁的第一感觉,因为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出一块闲置着的土地,除了小溪里被激流冲刷着的石头和那高高耸立着的俏崖立壁,真的是再没有裸露着的地面了,即就是在那光滑的和被岁月与风雨刻蚀了的石头上也有着盘错交织的根系,它们紧紧的抓缠着脚下的巨石,固定着自己长满了翠绿枝叶的身姿,用整个绿色的手臂留揽着阳光和天空。
    我竭尽全力的搜肠刮肚企图指认出自己所熟悉的林木,有山核桃、毛栗子、冻绿、老鼠刺、漆树、白蜡木、合欢树、五味子、猕猴桃... ...可是在它们的面前,我的知识却是浅薄的可怜了,以至于连认识多少分之一自己也计算不出来,难怪这里被誉为祖国的“岭南药乡”和“秦巴药苑”呢。但最使我感动和震撼的却是那些渺小的、在我们的眼中如果你不去仔细观察一定会忽略了那些个小草。它们一簇簇、一丛丛的生长的茂密茁壮,但它们的根系却是扎在每一处可以供养它们生长的地方,在光溜溜的石盘上、在高高的裸露的大山的胸膛上、在细微的你难以察觉的缝隙里,甚至,你在一片潮润的落叶的脉络间,你都会发现一簇绿的油油艳艳的植物!我感慨生命力顽强和执著,纵然是渺小,但它们绝不因为自己的默默无闻而放弃自己的生存,更不会因为有那些高大的满山的苍翠而抛弃自己也是绿色的本质!
    登临牛背梁的峰巅,北望长安,南眺群峰,八水绕古城,泾、渭、灞、浐、沣、滈、潏、皂以它们的血脉养育着八百里秦川丰饶的土地,三千多年长安的富足,千余年的盛世帝都,这荡荡奔流之“八川”可谓功不可没。可以这样讲,正是有了这奔流不息的“八川”才成就了千年古都——长安。司马相如提出的这“八川”之名也为历代所沿用,不独为汉家所有。但我们今天看到的确另是一番景象,让我们痛心,更让我们心碎。这滋润了广沃的平原,孕育了伟大的古都,浇灌出灿烂文化的“长安八水”历经沧桑变化,发生了巨大变化早已今非昔比,当年留连于“灞柳风雪”,漫步于“草堂烟雾”的先人们哪里会想到他们的子孙会深陷“水荒”之中,当年荡荡并流的八川之水也不复存在,“秦川八水绕长安”的盛况只有通过那冰冷无情的文字进入我们的梦中。 而这一切都与秦岭的绿色息息相关,都和这里的生态存亡紧密相联,这些大山不只以自己的绿色壮丽着如画的大地,更因这些绿荫而造福了我们的先民、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莽莽苍苍的林荫之下,泉涌水欢,鸟语虫鸣,花香果硕,生机盎然!而这些正是我们赖以生存和繁衍的最基本的保障,它们的一切就是我们的一切,不是么?
    下山的脚步我感觉轻快但又沉重,我在默默的祈祷和感谢,祈祷这里的一切、这里的绿荫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而让他们失去原始的面貌;感谢这里的一切、这里的绿荫给了我们这许多的美好和滋润!我希望我们的脚步在这里能轻快些、温和些,把我们的爱化作脚下的温柔,留下这些绿荫,留下一片永久的绿色的福荫!

                                         那年(02)
                                          
    一九八八年,就是我离家外出打工的那一年。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我的村庄和农田,三月里的春天,多么美好,多么美好的送我离开我的亲人。
    坐三天三夜的火车,高兴的火车,载着惊喜的我,只有在书本上的火车,在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火车,一下子让我坐了进来。嗯,确实兴奋,确实是大世界,至少是我们村里的大世界,我的爷爷奶奶姥姥,直至我父辈以上的村里人,都不知道火车是啥样,这让我代表我们村第一个先坐上了火车。火车上大多数的人都跟我一样,第一次出远门。有那么多的惊奇,装载进一节节车厢,他们都用不一样的口音,打开一节节车厢的沉寂。
    福建永安,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欢迎我。从我的家乡土音,马上改变成正规的普通话,这让我有些窘境了。嘢,傻里吧唧的外乡人。大街上,我像是被人吐了口沫,自己擦干净了,再点点头,哈哈腰,一副笑脸,说嗯,我是外地来的。但我不是来摆地摊耍把式的,我不能照着家里,曾经在解放前跑过龙套的爷爷那样千叮万嘱过的随口语,说人在外面,要经常鞠躬抱拳装着谦虚,嘴里还要老挂着出门在外靠朋友,请多多照顾的口词。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这里的冷空气,给泼了一身凉。福建永安,就是这样认识我--一个异乡客。
    根据隔壁乡的表叔给我的地址,找到了表叔村里的王二哥。他在这里挖煤,已经干了两年了。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刚准备躺下睡觉,就听见王二哥惊慌失措的跑来,拉起我就跑,边跑边说:“派出所来查暂住证了,赶紧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暂住证,看到王二哥害怕的样子,我跟着莫名的害怕起来。漆黑的夜晚,我跟着王二哥沿着山道,不知道跑了多远,跑了多久,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停下来的时候,没有一处声响。我紧紧的抓住王二哥的手,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感觉没有什么动静了,才长长的松口气说:“可以了,估计派出所不会查到这里来了,我们就呆在这里。”我还不敢松开王二哥的手,抓着他的手,此时我就像抓着的一颗救命稻草。王二哥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了,来,先抽根烟。”我不会抽烟,以前在家里,爷爷抽烟的时候,我怕熏,离得远远的。看着王二哥递过来的烟,我居然鬼使神差的放在嘴上,抽了起来。被烟呛出声来,王二哥急忙拿掉我嘴上的烟说:“别出声,别把派出所的给招来。”我赶紧噎住,声音给噎住了,可眼里一把痛苦的眼泪给挤了出来。夜,还是静悄悄的,剩下我跟王二哥的呼吸,在夜里乱串,不得安宁。但夜仍只能让我们靠山道边蹲坐,困了就躺下,我们别无选择。
    迷迷糊糊的被王二哥叫醒的时候,天快亮了,我们沿着山道,走回王二哥的住处。此时借着天刚蒙蒙亮的晨光,我慢慢地认识、熟悉着这里,山道一直从山脚盘旋到山顶,两旁的树木杂草丛生,林子里传出的鸟声,说着山野的原始,古朴。我同王二哥沿着山道走到住处,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意思就是,昨晚我和王二哥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从山脚跑到山上,跑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接下来的事,我就是要去找工作,本来可以到这里就上班的,由于急要人,就在我到的前一天就有人顶替我的位置上班了。在这大山上找工作,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别的什么工作,只有到矿井下挖煤,体力活。每找到一个工棚,面试时,老板看了看我,戴一副眼镜,摇了摇头,说不行。那时候找工作,一天不知要翻过多少座大山,走多少里路。晚上还要躲避派出所来查暂住证。那里像我这种,没有找工作的,就不能办理暂住证,让派出所查到没有的法,就会罚款,还要进派出所呆着,等到查清楚来由后,才能放出来。就这样,我白天找着,晚上防着、躲着,时间快一个月了,后来在王二哥的那个班里,有个本地的要回家收稻子,缺个人手,让我暂时顶上,才算有了一份临时的工作。那里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似乎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休闲。我有时候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把从家里带来的那本《唐诗三百首》翻来看。那时候应该说还不知道什么叫生活,认识不到什么是生活,诗人面对庐山,可以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慢慢的到后来对那时的生活只能说:不识生活真面目,矿井挖煤穷忙碌。
    一九八八年,是我人生开启的重要年,我憧憬的外面世界很精彩,也是我起步迈向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的第一步。人生最大的财富,莫过于把那些艰辛的岁月窜起来,把那些坎坷的日子绑起来,在你需要记忆的时候,可以再次刷新;在你需要回味的时候,可以再次咀嚼甘甜。你幸福的微笑,微笑的幸福,就是再用精神,在把这些财富,延续;在用思想,把这些财富,封存。

                              

                        
                       那一年,我把父亲抱在怀里(06)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对我,他的威严多过关爱,严肃多过温和。也因此,我对父亲,无论在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一种隔膜,或者说是距离感。从小到大,我和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过肌肤之亲。
    但是现在,这个时刻,当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一句不容分说的话揪紧了我的心,让我害怕、紧张,无法适应。他说,去吧,把你的父亲抱到病房里去。
那年我十九岁,在离家乡五百多公里远的一个城市读书。五一放假,因念家心切,跑了回来。也顺便想帮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父母供我读书不容易,这一点,我是有着深切的感受的。
    正赶上村里家家户户种木耳。那时木耳很值钱的,一斤能卖三十多块钱。我读书,一半靠种田收入,一半靠卖木耳了。
    北方的天气还料峭着,父亲却脱了外衣,只穿一件背心,抡凿子在截成一段段的柞木上嘿嘿地不间断地刨着眼儿。我打父亲下手,把一段段的柞木平稳地放在木墩上。柞木震动着,有时会跳起来,我的手被阵阵麻痛冲击着。而父亲的长满老茧的双手早就血泡相叠了。
    休息的当儿,我进屋里喝水。父亲则驾起牛车,要把已堆了一大堆的种好耳菌的柞木拉到外边田里去。
    我喝完水,又喘了一会儿气,出来帮父亲装车。父亲正抱着几根柞木往车前走。突然有一根柞木掉在了地上。我以为是父亲没拿牢,也没当回事。但父亲并没有去拾起它,而是怪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剩下的几根。
    这可吓了我一跳。正种耳菌的母亲和妹妹也回过头来看,一时也没转过神来。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伟岸如山。他早年航海,乘风破浪;后来做了石匠,凿深山里最硬的石头;最后归于田地,化入自然之境。他肌肉发达,肩宽体阔,几十年来,父亲好像从来没生过病,他自己也说,什么病,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父亲也有不舒服的时候,但极少,而且每次只要喝一碗热水,出一头猛汗,就好了,根本不用吃药或打针。
    这回是怎么了?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一幕,半是狐疑地走到父亲身边。父亲脸色惨白,浑身抽搐,呻吟不绝。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忙蹲下身子,问父亲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呻吟。
    母亲和妹也赶过来了。我们一齐伸手扶他,可是他一挥手,把我们的手打到一边去。
    “别碰我!我没事!”父亲沙哑地说。
    母亲让妹妹去叫村里的医生。医生来了,询问、查看了一下,说,还是去镇里医院看看吧!
    父亲不肯,说,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走开,做你们自己的事,我一会儿就好了。
    又有几个邻居闻声而来。大家建议还是到镇里看看。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命令似地对父亲说,现在就去医院,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父亲强制性地抬上牛车,按住。父亲没办法了,就躺在车上,不再挣扎了。一位邻居帮忙赶车。妹在家看家,母亲在车上陪父亲,我骑单车先行赶去医院,便于父亲到时能得到及时的医治。
    医生后来对我说,如果晚来半个小时,你的父亲就没命了。
    父亲得的是胃穿孔。怪不得,父亲有时候会感到腹痛,但他总是忍着,不说出来。为了活计,他把自己的性命险些搭上了。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我和母亲一直在手术室门外守候。
    手术室的门打开时,我和母亲一齐迎上走出来的医生。医生点点头,我明白了,手术成功了。
    父亲赤裸着上身,头冲着我,僵直地躺在手术台上。他的鼻孔和腹部都插着管子。这就是伟岸如山、屹立不倒的父亲吗?我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
    我慢慢地走向父亲。只有几步远,却像是走了很多年。离父亲越近,我的脚步越艰难,有时候甚至感觉要摔倒。我必须得咬牙用力,才能搬动我灌满了铅水的腿脚,才能平衡自己不断倾斜的身体。
    我在父亲面前站定。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骨骼突起,像要把皮肉撑开。父亲的肋骨根根可数,那些健硕的肌肉似乎在一瞬间就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一个孱弱、病瘦的父亲像片枯叶一样飘浮在我的眼前。
    我俯下身,哽咽地叫了一声,爸。
    父亲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角闪过一线笑意。这可能是我的幻觉,我再看时,父亲没有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当时我确实感觉父亲冲我笑了一下。
    不管是真实还是幻觉,这对我已经足够了。我轻轻抱起父亲,像抱起一个婴儿一样,把冰块一样的父亲抱起来,搂紧,一步步走出手术室,穿过一段走廊,走进不远处的病房。
                                                             2012.7.3

                                                            
                                      《我的1977》(17)
                                            ——回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

                                                   
    一,引子
    十六岁不到,我中学毕业,面临的选择是,“你别无选择”——你必须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经过半年多的酝酿动员,我们这届知青12个班600余人,除过部分留城待业,大多于次年春或夏奔赴了插队地点。追溯知青下乡运动可至上世纪60年代初,形成气候则在1968年后。到高七四我这一届已是迟到者了。
    下乡当天,虽有锣鼓鞭炮送行,但由于相关方扯皮、疏忽,所在农场只为百十号人配备了3块床板。送孩子落户的父母纷纷涌入枪床板行列,哭声夹带骂声,现场一片混乱。家父家母却稳如泰山,拉我到一棵树下说,我们不抢。母亲甚至把浅浅的笑容递来,安慰说:“儿子,沉住气,天无绝人之路!”
    那晚,公社开足了马力,用大锯锯开湿木,硬是赶在天亮前凑齐了床板。只是,木板太潮湿,以后的日子里,知青们必须天天日升晾晒床板,日落收回床板,才不至于委屈了被褥。想起母亲临别时的坚强笑容,我备受鼓舞,常常安慰自己“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前苏联电影台词)”。多年后,我落户西安并做了父亲,母亲才实情告我:那天,她心很痛,回家后蒙头哭了半晚,哭肿了双眼,第二天都不敢见同事。
    在农村,我看到了真实的中国:贫穷,闭塞,愚昧,落后。一个女人值800元钱,如果你讨她做老婆;或只须付十斤粮票,倘若跟她睡一觉。
    那时候说谎不打草稿,个个敢喊“扎根农村一辈子”。 我相信比我们要早的部分知青,喊“扎根农村”是真心的。但大多数人是被迫、无奈。
    多的不说了。男知青要回城,多送猪头肉给公社书记和生产队长;女知青要回城,陪侍公社书记就有希望。我也想回城,但什么都不考虑,只是抽空读书,主要是历史书——想知道中国5000年的历史歪歪斜斜,到底是怎么走下来的……
    还渴望爱,自由自在的爱, 爱你的亲人、朋友和天下所有值得爱的人。
    后来最高领袖逝世了。我总算松了口气,预感命运会因此发生些变化。再后来,十月剧变,四人帮倒台,一个月前的“松了口气”变成了欢欣鼓舞、兴高采烈。我跑到渭河河堤大喊,“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二,参加高考
    天终于亮了。但荒唐还在继续。全国上下,那个时候还在继续“学大寨”,尤其所在农场,还学得特别有滋有味——公社领导每天逼迫知青必须早晨5点前起床,集体唱五首以上革命歌曲,唱完了空腹下地干活,干到9点再回农场吃早饭。倘若早晨晚起几分钟,会被扣工分、罚站——站立一旁听别人唱革命歌曲,并接受训斥(当时仍叫革命大批判)。
    但天毕竟亮了。折腾一年后的1977年10月,突然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是从《人民日报》发出的,原来国家决定“恢复停顿十年的高考”,于是紧急打点行装,回城。感谢一个时代的转向,感谢国家当时做出的非常规决定,原本确定1978年夏季恢复的高考,因人才空虚、形势紧迫,被提前到了1977年冬季。
    经过两个月的突击复习,当年的12月10日早晨,我骑自行车赶20里路进入了赵村中学考场。一场刚刚下过的雪为考生们送行,冬日黢黑的赶考路上,不时有自行车摔倒,乃至轮胎爆裂……
    我心忐忑,只因“准考证”的年号被打错,明明是1977年,却错打成了1976年。当时只担心这个,怕因此进不了考场。幸好监考老师只是大致看看就准了。心里就往好处想:“呵呵,我原本去年就该入学的”。
    当时高考,只考两天四门:数学、语文、政治、文综(理综)。
    我选择文科。语文也考得最顺。考题是老师用粉笔一笔一划抄到黑板上的(不像后来是铅印卷),考题比较简单,老师抄写完毕,我也同时答完,完全同步。作文题目抄上去,《记一件难忘的事》。哇,更简单,几乎不暇思索,提起笔飞也似的涂鸦了两张。停下一看,周围人还在做问答题呢,考试才进行了40分钟,我已经无事可干,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身旁、一侧,还有后面的考生都不由自主的瞧我的卷子,监考老师耸了我一眼。想想还是少惹事吧,于是交卷。
    雪后初霁的蓝天异常高阔,我走出考场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觉甜爽,润口。走到茶摊老妪身边朝她憨笑了下,老妪疑惑:“这么快就出来了,考的怎样?”。我说“还好,挺简单的”。顺势要了杯热茶,记得是5分钱一杯。坐下来,解开小布包,取出母亲临行前给备好的鸡蛋、咸菜和馍馍,便狼吞虎咽起来,完全不像是考生,倒像是如今饿极了的农民工。
    老妪说“看你没事似的,蛮坦荡,一定会考上的”。
    呵呵,蓝天高阔,谢老妪吉言,会考上的——我信。
    三、尾声
    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冬首次高考,有近600万应届和往届生参加,最终录取了27万多人。“万人挤独木桥”便滥觞于那时候。所在学校考生,大都铩羽而归,被录取的屈指可数;高七四届成绩最好,也只录取了2位。作为侥幸者之一,每每忆及当时,都要捎带自责: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当年勇”如不剪辑一二留给孩子,也是一种失责吧。于是,就这么想着,这么写下来。过程中,那些难忘的符号和场景就这样抢上了滩:
    唯一被打错年号的准考证(其他人的准考证都明确无误打着1977,我是1976)
    第一个走出语文和文综考场的考生(数学和政治考试则是随大流,铃响交卷)
    憨笑着啃馍馍的农民工……,
    ——这些记忆片段至今清晰如昨。以及在填报志愿之前,当决定报考文科,父亲拉下了铁青的脸,像法官面对罪犯。直至高考完和体检通知书下来前,父亲没再搭理我。当体检通知下来,尤其当农历大年三十那天,西北大学的录取通知到手,父亲是最为高兴的,他老人家走到街上腰杆笔直,笑不拢嘴——“你爸爸最得意了”——后来邻居、朋友都如是说。



                              我的第一次崩溃(31)
                                          

    一个人走过的路越长,越渴望回头寻找最初的自己。经历在我们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途中所遇见的人与事帮助我们成为现在的模样。比如我,如果没有那一年的遭遇,如果没有被遗忘和被抛弃,如果没有自己的初次勇敢,相信也没有现在的前行无畏吧!
    那一年,女儿才刚满一岁。我们跟随她的父亲到了云南,与当地一家国营药厂合作开发治疗糖尿病的一组新药。彩云之南,是我祖母的家乡,也是生养我父亲的福地,更是我从小神往的梦境。当从深圳起飞的航班停靠在昆明机场,我满怀雀跃地抱着女儿走向天蓝地广的春城,我满眼看到的都是淳朴与热情,满心期待的是一片灿烂与幸福的前景。或者,那个时候,天真的我还固执地认为生活是美好的,尽心、尽力、尽情演绎自己的角色,老天总不至于亏待你!
    我很少在文字里提到孩子的父亲,对于我和他来说,共同的经历更像是两个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场各自无奈的闹剧。我们相识于92年北京的一次文学年会,作为最小的参会者,我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包括他。此后我们保持了几年的书信来往,他在广东,我在湖南,用一些青涩隐晦的诗句联接起一段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善终的缘分。从大学出来后,我选择了跟他在一起。这样的选择,我放弃了在北京的工作,也放弃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恋。是,从一开始,我只是为了逃避某些压在我身上的枷锁,我渴望从他对我的执着与热情里寻获属于我的安慰和幸福。女人嘛,若不幸福,还能指望什么?
    在新公司的组建过程中,我发现了他在财务上的问题。其中很多大笔开支无法说明真实的流向。他越来越奢侈,穿几千块一套的西装,戴名牌手表,连脚上的鞋和袜都是他向人炫耀的资本。这让我无法忍受,也令我倍感不安。随着办公大楼兴建完成,药品进入试产,他手上能掌控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长时间地与他相处,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他无法遏制的膨胀欲望。但每当我提出内心的担忧并对他加以劝诫时,他一次比一次抗拒,甚至拳脚相加。我在他的眼里不再是那个会写诗的清纯女孩,而是一个“挡他发财的废物”。我和他聊我对幸福的理解,对家庭的幻想,对孩子和对他的期许,他冷笑说:“幸福?这年头,幸福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一个人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在没有冬天的春城,感受着刺骨的寒意。总有不详的预感环绕着我,让我无法安心的面对生活与工作。隐隐地,我知道他有问题。在药厂领导和同事面前,我无法保持自己的淡定,更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赠与我的善良、真挚以及温暖。也许,是我不成熟吧。也许,一切是我的错。
    很快,他也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我夹在他和发达之间。他在昆明租了一套房安置我们母女。进入新家的第一天,我没有欣喜,没有幸福,全身没有一点温度,我看着他的脸,感觉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女儿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崭新的环境,崭新的家居给了她极大的满足。她的快乐,是我唯一的支撑。
    我知道他迟早会出事。感觉到这一点,不仅因为他回家的时间少,脸色难看。即使在家,他也总是电话不断,透过他跟人通话的内容和语气,我发现形势越来越不妙。“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但不管我如何问,他拒绝回答。丢给我的只有厌烦和不屑。
    慢慢地,他连家用的钱都拿不出给我。房租交不起,孩子的奶粉也停了,为了换生活费,他把自己的手表和我的金器拿去当了。我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尴尬与困顿,但,我知道不管多难,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必须跟他一起去面对。我试图跟他沟通,希望他告诉我现在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该如何往下走。我期待听到他说:没事,亲爱的,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或者,一个人总是很难看到自己犯下的错。比如,他的贪婪、偏执、逃避;又比如我的哑忍、无奈、听天由命——只有在今天,回忆的时候才显得清晰。
    出事的那天,我们正为没钱买菜而发愁,一夜都没有安睡。关于未来,我们都尽量不去触碰,我知道他的脾气,也明白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三米的天地。但,要命的,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更没有任何离开他的意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还是我自己心眼太死?或者,从一开始我就暗示了自己:一切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怕人笑话?还是怕孩子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又或者,我根本就不敢去面对离开他以后的生活?
    天还没亮的时候,一阵砸门声惊醒了女儿。她吓得哇哇哭。
    门开了,一群黑衣男子冲了进来。为首的一把就抓住了孩子她爸的衣领,我听到他凶狠狠的说:“你躲,躲到哪里去啊?!你说,这钱怎么办?说!”
    我抱住女儿,绝望的情绪达到顶点,但只能尽量保持住表面的平静。他们总共有七个人,从为首的那个人的嘴里,我知道孩子的爸欠了他们一笔钱,已经几个月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他假借行贿官员之名,从公司挪用了近二十万。也因为这样,药厂早在一个月前公报申明将他从董事会开除。
    我望向他,眼神从愤怒到无助,最后变成无望的凄凉。
    他一贯油滑,即使在那样的处境下,也不改本色。“大哥,你放心吧!没这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们是欲加之罪,其实我是有新的发展!你放心,你的钱,我今天就给你搞定。这样吧,我先出去帮你筹钱,很快就回来!”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米缸里仅有的一点大米。
    “你去吧,反正你老婆孩子都在这里,相信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老大的这句话,其实也是我当时心下认为的真理。我相信他不会舍下我和孩子,我相信不管他为人处事怎样,对我和孩子的爱是真诚的。
    他走了,什么也没带,抱了一下女儿,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中午的时候,我煮了一点白粥,在十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假装冷静地喂女儿吃下。我没吃,胃里什么都有,不需要食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老大开始不耐烦了,他拨了孩子她爸的电话——关机!“你老公不是跑了吧?你说,怎么办?”他对我凶起来。
    我紧张到几乎窒息,一次又一次的重拨他的号码,一次比一次临近心死。嘴上却固执地说:“不会的,他可能电话没电了。不可能的,他不会丢下我们!”
    他们开始轮番对我和女儿说恐吓的话,我抱着孩子,泪如雨下。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哭得最动容的一次。也许,对于女人来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吧?一半基于此,另一半的泪却还是在为他而流,一直以来,我从来都没有干涉过他从事的任何事情,不单是因为要信任,更多的是我自认为两人相处,给对方空间是必要的尊重。但,这样的尊重,其实也是冷漠的一种吧?我说是共同面对。我和孩子又支撑了什么?在他的肥皂泡里,我是水,还是泡沫?在人生中,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跨过的坎,当一个人只能选择逃避,相信也是因为无路可走。
    我打电话回家,想跟父母说我的情况。母亲在电话里说:“你把自己的进京指标浪费了,家里垫的这两万多,你今年要赚回来啊!”我强笑着说,好。好。好。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不能指望任何人,更不能让任何人看我笑话。
    天黑了,他的电话一直不通,人也没回。女儿的哭声一阵一阵的揪着我的心,我的承受力被拉扯到极限。老大看着我起身忙碌,把中午的粥热了,哄女儿吃。他跟到我身后,沉默了很久。这个举动,让我感觉他是个内心很善良的人,回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真是个好女人,如果是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但,我们这帮兄弟也是帮人办事,今天必须有个交代。我很想帮你,你说,怎么办比较好?”
    我坦白的跟他说,自己真的没有钱,在昆明认识的人也不多,更不能开口找家里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你有什么建议吗?”我问。
    “这样吧,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家里的这些家具和电器是不是你们自己的?如果是,我今天晚上就拉走,也当我交个差!”
    我点头说是。老大沉思了很久。看着我,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叫来了车,在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里,家里被搬得只剩一张床。我没有再哭,眼前一片漆黑,泪水毫无价值。“给你”老大从他钱包里拿出了两百块,“我看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等会我们走了,你下去找点吃的。这个男人不靠谱,你得给自己打算了!”
    我不肯接他的钱,他笑了笑,把钱塞到了我女儿的怀里。“比你惨的,我都见过。但你是我见到的最冷静的一个。好好生活吧!”
    在空荡的家里住了一夜,那是我至今为止经历的第一个长夜。虽然此后,一个人带着女儿还遭遇过更为惊恐的夜晚,但那一夜,当我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刚刚承受的一切。我的眼里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是的,孩子她爸说得对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老大的话也对,不论明天还要经历什么,最重要要保持住自己的冷静。即使不能期待明天有多美好,至少应该保证自己用最美好的心态去面对和处理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也没有谁理所应当地要对你好,人生的路,你只能靠自己去走!也只有靠自己走好,才能赢得尊重与支持。
    现在,当我回忆起人生中的这一段,感慨人事无常。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当年的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崩溃的自己,也是第一次从自己的废墟中站起!没有谁能独自决定自己的命运,让所有错过的过去,让我自己笑对更美好的将来!
                                                             2012.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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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8-4 11:54 | 只看该作者
复赛评评委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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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2-8-4 12:23 | 只看该作者
纪开芹 发表于 2012-8-4 11:54
复赛评评委是谁?

请复赛评委給以上前5名投票,选出1名为7月份冠军,投票截止时间8月6日24时。
8月征文已经开始,请大家踊跃参加。谢谢!
评委名单:方文竹、张无为、王法、严家威、宫白云、埙羽、汤胜林、梁树春、白炳安、纪开芹、忍淹留、肖振中、乐冰、应诗虔、吉晓武、风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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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2-8-4 12:24 | 只看该作者
投给:我的第一次崩溃(31)

感动,愤怒,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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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2-8-4 12:25 | 只看该作者
纪开芹 发表于 2012-8-4 11:54
复赛评评委是谁?

请复赛评委給以上前5名投票,选出1名为7月份冠军,投票截止时间8月6日24时。
8月征文已经开始,请大家踊跃参加。谢谢!
评委名单:方文竹、张无为、王法、严家威、宫白云、埙羽、汤胜林、梁树春、白炳安、纪开芹、忍淹留、肖振中、乐冰、应诗虔、吉晓武、风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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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2-8-4 17:11 | 只看该作者
投给:我的第一次崩溃(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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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2-8-4 17:4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2-8-4 18:51 编辑

我是贝利,我选谁谁倒霉。所以我投票给——
第一次进柞水(01){:soso_e113:}
——个人喜欢诗意般的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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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2-8-4 19:57 | 只看该作者
推荐《我的第一次崩溃》(31)。
文章真切感人。读后,为主人公曲折苦痛的人生经历而嗟叹,为她于逆境中振作精神开始新生活的勇敢而赞许。
确实是一篇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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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2-8-4 20:42 | 只看该作者
汤胜林 发表于 2012-8-4 17:47
我是贝利,我选谁谁倒霉。所以我投票给——
第一次进柞水(01)
——个人喜欢诗意般的旅游。 ...


贝利给的一票绝对胜过一个冠军,重要的是看你怎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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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2-8-4 20:54 | 只看该作者
汤胜林 发表于 2012-8-4 17:47
我是贝利,我选谁谁倒霉。所以我投票给——
第一次进柞水(01)
——个人喜欢诗意般的旅游。 ...

有了这一票  什么票  俺都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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