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频 于 2016-12-7 17:20 编辑
生活太大了,我们怎么办
麻雀的左边是事情,麻雀的右边是事情。
和传统社会不同,诗人所面临的现状是,高速时代急遽地切换着世界的面孔,巨量的事情以真实和虚拟的形态每时每刻包裹着我们,堵住我们的去路,也封死我们的退路。世界的事情化、生活的事情化、心灵的事情化,成为一个时代新的表征。2000年以来,中国在向现代化狂奔的进程中,生活变得如此丰富和复杂,同时也带来了人性的多样性、变异性。生活在日益迅速地加大密度和广度。生活太大了,我抱不过来!——这是我和很多诗人的无力和困惑。每天向我们奔涌而来的生活,如何冷静、客观地把它们转化为诗歌,这是对一个诗人智慧、心灵和天才的考量。
确实,进入本世纪初,我们曾经激动、憧憬,新世纪的气息自眼瞳弥散出来。但很快我们感到自己活在一个十分陈旧的年代。这种蹊跷的感觉,其中一个原因是由于层出不穷的新生活从互联网涌来,当世界分裂成数不清的创客后,新生活出现的周期律以秒为单位,这让我们反而麻木、迟钝,让诗人在畸形的日新月异里弱化了敏感性和想像力。我们看到惯常的景象是,诗歌坐在现实的城头唱一出空城计。
我们渴望一种古老的下雨方式:在暴雨来临之前,一千里雷声把我们像钉子一样拔起,一万里闪电把我们从房间拽到乌云下面,当这一切仪式完成时,狂风豪雨把我们的灵肉尽数收去。但是,时代消解了这种神性的仪式感,天空也没有能力再制造出新的闪电。
面对如此巨大汹涌的生活流,诗歌如何才不会被淹没?我想,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置身其中,把自己变成生活的一个部分。但又必须对生活保持适度的警惕。所以,在生活巨流面前,我们只能筑起拦河坝,迎接它,同时拦住它,用诗歌的闸门过滤一条生活的狂流,也过滤自己,滤出那平静的一小勺就是诗歌。那时,少就是多。在生活信息洪峰压顶的时代,写诗特别需要一种裸泳的觉悟和勇气。在最自由的裸游中,隐去伪诗歌的痕迹,只剩下裸泳,这时裸泳本身就是一个人的江河。
但更严重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现代速度与商业至上的物质主义媾和的结果是,我们的生活被抽空了,只剩下日常生活。这种表皮性的日常生活充满利润的味道,以利益润泽灵魂成为现实中的常态。换言之,诗人和众生一样只是活在当下,——不!只是活在当下某个审美缺失的剖面。
与其说麻雀的翅膀还给了天空,毋宁说麻雀的翅膀被生活收缴。
今天,诗人何为是一个问题,诗人为何更是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很多诗人被功利主义、犬儒主义一次次转卖,在一次次转卖过程中,他们俨然成了卖主。从来没有哪一个文学时代如此急需良心和美。在现实给出糟糕的选项里,也许,诗人至少可以做到在诗歌的身上打出一条排污管,为时代,为个人,为美的存身。
那么麻雀呢,在翅膀退去之后,应该在翅膀的遗址长出一双手,与生活平行并且高于生活的手。救赎,从低吟挽歌的一双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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