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分(外三章)
文/王国良
这个日子不该有离愁,而目送你拐进早霞的微笑,
路,突然消失在远方。
来自新疆的普通话,喝不上二两,一桌的友情就醉了,
脸越看越像一张冒着热气的馕。
你用钻杆蘸着石油写诗,在钢铁与岩层撞击的火花里,
种植一棵中年的胡杨
走在大庆的阳光下,总想把手伸给每一个路人,
握紧熟悉又陌生的景仰。
那片格桑花像海,孩子们在素描秋天,
透过花丛,你把湿润的镜头对准一尊铁人雕像。
沿着世纪大道,看万家灯火点亮的吉祥,我们走啊走,一直走进碧绿湖的月亮。
惜别,舍不得抱住山高水长的等待,两只手像管钳,把旭日捏得鲜红......
《牛头崖》
不大的小城,只能装下一只镇政府的高音喇叭,关东第一大集林立的富庶,一个村名的掌故。徒步四野,却怎么也走不出稻花与姜花酿醇的方言,和北戴河一路小跑追赶的远方。
多亏晚清那位商人借宿荒野,误把土崖当成牛头一个人的小村 才有了大名。此地滨临渤海,与南戴河鸡犬相闻,东望秦皇岛,偶有曹操留下的那群白鸥,衔一阕短歌从云霞路过。
为修缮被时间用旧了的牵念,我也借住学友别居,听涛观海,举杯邀月,学陶渊明赏菊。
乡音袅袅,邻里古道热肠,纯朴的风,从每张笑脸拂来,像一壶老酒,暖了太阳,醉了星星。关叔的七步诗,王哥的流行曲,李姐的点赞,是酒桌上的三道美味,那装满箩筐的大萝卜、白露葱和生姜,都贴着友情的二维码,咬一口心就热了。
临别,我把坐过的三轮,闻过的玫瑰,走过的小路,听过的鸟鸣和握过的不舍,都拍进蓝屏,留到大雪封山,点燃寒冷的日子......
《徒步咸盐湖》
一片孤独的水域,隐居于苍凉的旷野,成为春天的盲点。
在大庆让胡路幽静的历史后院你是一面被挂进蛛网的镜子。
徒步而来,三十多位土著作家,一条酷似银狐的宠物狗,
围绕你灰色的话题,我们更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诗人。
想象的芦苇换成了白花花的碱滩,死去的泥泞,
用狼群的脚印,浮雕一圈神秘的故事,
银狐嗅了又嗅,像找到了祖先的故居。
三两只麻雀绕过湖边,不肯把影子留给水面,一只慷慨的野兔,
以行踪做秀,在碱花上画几朵野菊,
慵懒的波浪谱一首浑浊的歌谣,用沧桑反复咏唱。
传说的土豪以湖为锅熬制时光,养活一段返青的日子,
最后扔下苦涩的地名扬长而去,而我们要用诗笔为你画龙点睛在油画之都,
再绘一幅风华绝代。
我们走了,三十多颗不舍频频回首,
从枯黄的大野走过,每一步都是留恋,
春风拉动衣襟,是咸盐湖最后的叮嘱来的太晚了,
请你在那树野梨花后面等我。
《老规矩》
故乡还活在老规矩里,古色古香的说道,约定俗成的老礼,像陈年小烧,
沉淀为小村的土著文化,析出岁月沉香。
新婚仪式上新娘怀抱的斧子,劈开来日的路障,直奔幸福山门;
婴儿的百岁庆典,挂上一串葫芦,串起一生鸿福厚禄的梦想,
点燃一个家族大富大贵的渴望;正月十五挂灯,大年初一走亲访友,
都写进了没有文字的宝典四合礼拜年;八个菜请客成为相传百载,
无人篡改的古训。66岁生日,80岁大寿,自酿了一坛坛不饮自醉的祝词,
被儿孙兑入无边的虔诚,邀请全村老少,同上苍碰杯,
与孝心痛饮,定格了小村纯朴厚道的表情。
老规矩像瓶粘合剂,在每个节点,让邻里放下锄头、秤杆和往日的误解
挺起腰板,端坐同一张八仙桌旁,或谋划长远,或举杯尽欢,拉近了
篱笆墙的影子,唤醒沉睡的亲情,微醺中,各自领回满天摇晃的星星,期待下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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