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远飞雁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父亲的敬仰也愈发深厚。春去秋来，大地无声，独留岁月一片苍白。父亲也从步伐矫健的中年人慢慢地变成了一位白发如霜的老人。在生活这条曲折的长河里，透过清澈的水纹，我沿着父亲一点一滴走过的沧桑足迹，终于看到了父亲的坚强与艰辛，读懂了父亲常有的沉默寡言。因为我既是一个父亲的孩子，也一个孩子的父亲。
近些年来，每次出门在外最想念的便是父亲。夜里在我熟睡的时候，他老人家常跟随到梦里或是责备，或是面无表情，有时梦里甚至让我感到担心。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想往家里打个电话，大半夜的又怕惊醒他们，只好等到第二天清早。不善言辞的父亲很少接电话，每次都是从母亲口中得家中一切安好，我才放心。
小时候听父亲说过，那些年代信息闭塞，条件落后，为了养我们姐弟两个，他在北山当过矿工，也在白云山伐过木。父亲忠厚老实，尽管非常卖力吃苦，但每次都没能赚到多少钱，直到后来家里开了小卖铺。
那年五一小长假，我归心似箭。想念父亲，也想念孩子，回到家中，我想带上他们去出转转。父亲怕我铺张浪费，也不习惯于长途坐车颠簸。于是，我和爱人商量可以选择周边的一些景点，最后还是我来做决定——白云山。其实，我是另有用意的，我想一路上听听父亲讲述那时的故事。
第二天早早的出发。爱人准备好了路上的水果和食物，坐在前排负责拍照，父亲母亲和孩子们坐在后排。沿途穿过山洞，远山近水间景色迷人。路边各色各样的花令孩子们兴奋不已，每经过一处遇到红色、紫色或是橙色的花朵，孩子都不由欢呼雀跃：“哇……哇……”
父亲也紧跟着在逗孩子们，孩子们“哇”声刚落，父亲迎合就是一声“砖”……这也是我小时候见过父亲那种快被遗忘的冷幽默。因为能和“哇”（瓦）连在一起的只有“砖”。车内顿时笑声一片，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了苦闷的父亲脸上那种久违的喜悦。
我的两个朋友也早早的在景区买好了门票等候，在票务中心我们转乘上山的大巴。
我开始慢慢的问父亲，当年的这里是一派什么样的情景。父亲说那年来伐木的时候是秋天，回家的时候已是冰雪封山的隆冬。就在山涧那片巨大的石崖上，冰冻得足足有二尺厚，有时冰面会像山体滑坡一样发出咯咯的声音，坍塌坠崖，场面非常壮观，也非常的危险。白天，父亲在这里托、拉、堆、放、伐各种木材，肩膀、手掌都磨破了一层又一层，如此日复一日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晚上住在茅草帐篷里寒风刺骨。那年，姐姐九岁，我才四岁，为得是不让我们挨饿，过年能够穿上新衣服，不让村里人笑话。
话至如此，我不想再去问更多，不想让过去的哽咽压抑了父亲的心情。我懂得父亲更多时候的沉默不语，只是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
父亲今年71岁了。在他老人家的晚年依然不愿闲着，他说：只要我身体好好的，健康的一天，我就要来减轻你的负担。父亲心疼我，常常说我还养着三个孩子，挂念着我走南闯北，一年到头为了生计也不容易。
父亲有一辆脚蹬三轮，骑了又骑，俢了又修。父亲收酒瓶、收费铁、收费纸。父亲抽烟抽了一辈子，他想自己挣钱买烟，买油、盐、酱、醋。这辆脚蹬三轮，父亲蹬着很吃力，实在没有修的价值了，去年姐姐给他老人家买了一辆电动摩托三轮，我手把手地教会父亲，看他能骑行自如才把车钥匙给了他老人家。
我和父亲平时里的话语很少，在我们全家团聚的时候，饭桌之外，父亲总会选择一个人找点活干或着实在累了就选择一个人悄悄的回房睡觉。上次回家，母亲说电视的信号不太好，我带上了工具在门前维修，远远地看到了父亲骑着电动三轮回来，我心里尽管异常的高兴，但习惯性的沉默，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深重，依然闭口无言。父亲少有的问候："宝，回来了……" 我能感觉到，他老人家肯定也是想儿想的不轻。
这几年的生意出现了滑坡，我不能像从前那样有充沛的时间和精力，带着父亲旅游，看祖国大好河山。物质和精神上的慰藉给予的也不够丰裕，父亲依然那样的知足，那样的节简朴实，但在我的心里感到惭愧。对父亲的承诺，带他老人家游遍四大京城，近亦难以兑现。这次请了五天假也觉得不够用，中午来到父亲身旁，母亲嘱咐着我：天热在外要多喝茶，走后不要老惦记家里，脖子上蛟虫叮咬的毒尖子要用蒲公英洗……父亲静静地坐着，将采好的蒲公英递给我，没说一句话，过了一会他老人家躺在沙发上，慢慢地睡着。
时间尚已不早，车在外面已等候多时，我轻轻地起身，走到门外，又忍不住撩开了门帘，望着父亲瘦小的身躯…… |
发表于 2016-12-20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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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20 2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