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勺子 于 2016-12-28 09:49 编辑 7 `/ F4 g+ e3 J
4 o; O# I x# q问: 小勺子
' i, k* G+ [! Y0 o+ V7 t4 Q1 ?答: 奥冬: k# z, R8 u* Z% ^! M. y
时间:2016,12,8——2016,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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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恭喜你通过论坛投票选举获得“现代禅诗流派代表诗人”称号,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加入该流派的,他们的作品有着怎样的艺术特点,是哪些特质吸引了你?这对你的写作理念又是有着怎样的改变?2 D" {: v1 h1 Y2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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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接触现代禅诗流派,记不太清准确时候了。我是从05年开始上网的,大约在08或09年,从一个什么地方的链接进到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一见之后就被吸引,立即申请入会。记得当时南北老师回复说,要先在论坛多交流,发自己的作品,看别人的作品,了解现代禅诗也让大家了解你。收下心来交流了一两年后,于2010年4月重新申请,得以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成为基本会员。至于现代禅诗流派的说法,好像是后来几年才提的,除研究会基本会员外,还要包括经常来论坛写作、交流的一些比较稳定的注册用户,以及论坛之外持续关注现代禅诗的一些专家、学者。按这个说法,我应该在成为基本会员前就可以算流派成员了。现代禅诗作品的特点,我认为,一是自然,一是干净:那种直接呈现、宁静安详带来的冲击力和感染力,那种简洁背后的丰富,深深地吸引着我。
. b9 v9 X4 ?8 L% f9 n' ~$ B+ q写作理念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并没有一个特别明显的转折点。但渐渐地,(我觉得或者说,我向往)我的作品越来越静,静之后还有力度存在。李艳敏(燕子回时)在《用骨骼堆塑永恒》一文中说,“《珊瑚心》里,是模仿时期的奥冬。”“这本《珊瑚梦》一改那种词藻华丽的诗风,朴实而新鲜,玲珑而有趣味,部分诗作中有不言自明的禅意。“! s. K4 [# k% ~" t7 R4 Y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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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能否追溯一下,你的诗歌写作之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之前,是哪些诗人对你产生过较大影响?在这个物质横飞、崇尚拜金主义现实社会的今天,你为什么写诗?! m4 l, k8 K$ J, I F7 f1 |9 L
3 C" p, \1 a ?7 F奥冬: 我从初中开始喜欢上阅读,到处找课外书看,但真正的练笔从93年上大学后才开始。最早影响我的,是高中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夏宇《甜蜜的复仇》:“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但当时我并没有开始写诗,它只是在我心里埋下一棵种子。上大学后,空闲时间多了,学校也有图书馆,可以大量地看书。我还常常骑着自行车,满城转悠,寻找旧书摊,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了大堆大堆的书。同时,也开始了诗歌练笔。# G' [( [! ^, ?' j! M0 L
对我产生重大影响的诗人,古代的不谈,主要是闻一多、徐志摩、戴望舒、穆旦、卞之琳、何其芳,以及后来的非马、洛夫、余光中、席幕蓉,孔孚、顾城、海子、多多,国外的雪莱、泰戈尔、博尔赫斯、里尔克等人。
, l- p! {8 ?( |2 m) B6 [社会节奏变快,生活条件好了,生存压力却大了,人们在现实世界里忙忙碌碌,很容易使得心灵也浮噪起来。浮噪的人是得不到真正的享受、得不到真正的幸福的。太多的人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辛苦一生并付出巨大代价,最后(有的得到有的没得到)才发现追求了一生的却不是真正想要的。钱多了,就不再是钱,只是银行里的一个数字。虽然普通人的烦恼大多与钱有关,但生活幸福不幸福,真正的决定因素在于心态而非钱。很多人无论有钱没钱,都只得到钱所带来的烦恼。我在《珊瑚梦》的后记里说:“有钱,就享受钱所带来的乐趣;没钱,就享受没钱也能享受的乐趣。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绝大部分的乐趣都与钱无关的。”为什么写诗?因为我想写。诗,应该能让人的心灵得到享受,让人的灵魂得到休息,让人的精神得到升华。诗的世界,是一个宁静的世界;诗的世界,是一个美丽的世界;诗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世界。这,就是诗歌在现实中的作用。 外面繁荣,我就锦上添花;外面衰败,我就一枝独秀。做好自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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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爱情诗是世界文学的瑰宝。爱,更是文学中“永恒的主题”。“ 当爱遇上禅,生命中就有最美的光出现。”诗评家张黎更是提倡“爱情禅意诗”的写
0 P W0 S7 `* Z作。在《珊瑚心》一书里我看见你在自己作的序中说,此书的出版分不开你的妻子在精神上物质上给予的莫大帮助,这让你很感动吧,你给她写过诗吗?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以后还会给她写诗吗?在众多名篇里最让你感觉深刻的爱情诗是哪一首?能否在这里给大家推荐赏析一下?! \ \$ i, R! {7 d5 }1 W1 I9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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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给妻子写诗,有些是摆明的,更多的是暗示,只有我或只有我和她知道。《珊瑚心》里的第四辑“爱情十四行”,是摆明的,每一首里面都有对她的称呼。暗示的,散落在各处,出版的诗集里有,发表到纸刊的有,只发到论坛的有,甚至于连论坛也未发过的也有。有些专属于我们俩儿的暗语,我写了她看了,会会心一笑,其他人不会明白,也不知道是给她写的。不过她对诗对文学兴趣不大,除非我拿给她,一般不看我写的东西。从恋爱到现在,陆陆续续没断过给她写,以后也不会断。不过,也不会刻意去写,顺心由性,自然而然吧。2 l* p( E* c3 ]& ?" }
感觉最深刻的爱情诗,就是上面提到的夏宇的《甜蜜的复仇》:“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那是上高二,一位姓李的语文老师常常在课堂上讲些课外的诗歌,以开阔我们的眼界。现在能记起的,有北岛、舒婷、顾城、梁小斌、席幕蓉等人的诗,能背出来的就只有这首。回想起来,我走上写诗这条路最该感谢的就是李老师,可惜我高中毕业后不久就听说李老师患病去世,甚至不知道我写诗。在此祝愿他安息。那时候还不懂爱情,对它的了解,只限于影视、小说里面展露的一鳞片爪。这首诗,题目的矛盾一下子就把人狠狠地抓住:甜蜜与复仇,本来应该是对立的;到底是甜蜜还是复仇?复仇怎么能是甜蜜的呢?这不合逻辑不合情理啊。现在想想,当时我对它并不理解,只是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后来随着岁数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才越来越体会到这首诗的好处:爱情本身,就是这么复杂、这么不合逻辑不合情理的。许多长篇小说,洋洋洒洒几百万字,写的其实也就是这五个字。再看诗的内容,语言本身很平淡,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复仇的惊心动魄。腌起来风干,可以是肉也可以是萝卜之类的蔬菜;就点儿腌肉咸菜喝酒,在上个世纪不管城里还是乡下,都是常常见到的场景。这就让读者感觉到亲切。这里面,非常自然地用了三个技巧:比喻、借代和通感。把影子比喻成肉或萝卜,而影子其实也是借代,用它来代替过往生活中对“你”的点点滴滴的记忆。从这里面也可以看出,诗要用形象说话,把抽象的记忆具象成影子、影子具象成咸菜或腊肉(这也是一种通感)。看过题目再看诗,有种暴风雨过后的平静的大海般的感觉。有首流行歌曲《再回首》唱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这种甜言蜜语和惊心动魄后的平淡从容,也是种禅境吧?! Z. b7 G4 U1 _, b3 e'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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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I. _/ a' A) Q/ j小勺子: 《珊瑚心》是你的第一本诗集吧,这本诗集对你有着怎样的意义?从这本诗集里,无一例外地,我看到和所有处于青春期“大孩子们”一样的心灵,那种对爱情暗生的情愫,以及对未来多情的热切与希望,憧憬与迷茫。(我曾经也是一样!)里面是有朦胧诗的“影子”。时至今天,回头再看,你对里面的作品满意吗?我看到这个诗集是“诗刊社”策划主编的,很不简单啊,当时是怎样联系上诗刊社的?能否谈谈当时这本诗集的出版与销售情况?# a! {8 G2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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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珊瑚心》是我的第一本诗集。意义怎么说呢,从此以后再“号称”自己是诗人的时候感觉理直气壮了。原来说是写诗,都是自己偷偷抄在笔记本上,没有其他人看到(那时还没开始上网),没有任何交流。偶尔给诗歌刊物寄几首,也没有发表过(出版珊瑚心之前)。即使放到现在,网上交流已经很充足的情况下,印到纸刊上、印成诗集对大家来说也是值得重视的,何况当时?薄薄的一本小书拿在手里,觉得这就是我的青春,就是我的前半生。现在看那些作品,的确很生涩,不少东西模仿的痕迹很重,大部分称不上满意。但毕竟,当时就是那个水平,就是那种心境。如鲁迅先生所说“小时候光屁股、含手指的照片”,是一份珍贵的纪念。并且,当时的一些追求是现在仍在坚持着的,比如情景交融,比如虚实结合,比如对过分晦涩和过分口水的排斥。所谓“诗刊社的策划主编”,不应迷信。事实上是,我看到诗刊上登的一则自费出书的广告,然后交钱印书。当时还不像现在都是电子稿,交的是纸质稿,印之前让我校对了一次,改了好多错误。等印好一看,不少地方都没改过来,包括一些错字和一些诗行的排列,大约有二三十处。但书已经全部印出来了,钱早交了,也没有办法。所以这次的出版缺憾之处挺多的。销售方面,因为丛书没有单独定价,后面的价格是一整套(十本)的,加上诗集本来就没有多大销路,加上作者又不是什么著名诗人,所以新华书店是不要的。放在一些个人的小书店,也没有卖出去几本,都用来赠送诗友了。我想这也是大部分诗集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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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S1 ]/ U+ M; o8 `/ c5 q小勺子: 十年后你出版了自己的第二本个人诗集:《珊瑚梦》。十年不是一段短的时间。十年的时光里,你“变”了!这变化的体现是,在这本诗集里你写了365首微型诗!这大的变化着实令人吃惊。说说你是怎么就突然写起微型诗的?这当中给你影响最深的诗人是谁?他在文本上是哪些东西吸引了你?你是如何标准一首优秀的微诗的?你认为个人最优秀的微诗是哪一首?呵,在这里仍然是希望你可以给诗友们推荐赏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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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珊瑚梦》的出版是2013年,离《珊瑚心》十一年;但结集提交主编,就是我写后记的时间——2011年,离《珊瑚心》九年。《珊瑚心》里收入的作品到2000年,而《珊瑚梦》的后记里也说了,我写微型诗是从05年开始的,这之间五年的作品没有结集出版。回头看看,基本还是原来风格的延续,有价值的不算多。从写微型诗开始,的确有较大变化。我从2005年开始上网,到处找诗歌论坛交流。中国微型诗网站于2004年年底创建,我上网没多久就遇上了,一路相伴至今。刚接触微型诗,就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原来诗还可以这么写,还可以这么短小简洁而韵味意境哲理不减反增。我开始学着写微型诗,从模仿、借鉴到创新、探索,尝试各种不同的风格。在微型诗写作上影响我最深的,一个人我说不上来,但可以说三个人。几个月前,《六十七度》诗刊执行主编林荣对我有个关于阅读的采访,我曾回答“最喜欢的诗人是孔孚、非马、南北。孔孚在我眼中可称诗仙,作品灵气十足。我出版的两本诗集的书名《珊瑚心》《珊瑚梦》,也是学的孔孚的《山水清音》《山水灵音》。非马在我眼中可称诗圣,以时事入诗而韵味浓厚。南北创建现代禅诗流派,作品一直体现着自己提倡的理论,诗禅交融,是我眼中的诗佛。”这三人有着相似的地方:都写微型诗但不以微型诗为主。当然,南北老师的作品接触得相对较晚,是我写了几年微型诗以后才见到的,对我的影响更多在诗禅结合上。孔孚、非马的诗(尤其是微型诗),则是刚学写微型诗时就摆在面前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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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诗的定义:除题目外不超过三行,30字之内为宜(据中国微型诗网、网络微型诗论坛、中国小诗网、华夏微型诗网、中国唯美诗歌网、国际短诗网、中国格律体新诗、澳洲长风论坛等诸多网站公认)。除了行数与字数的要求,微型诗就是诗。优秀的微型诗有着与优秀的诗完全一致的标准,比如简洁含蓄,比如韵味意境,比如想象空间,比如感染力。个人最优秀的微诗,这个问题难倒我了,因为我看自己的作品,犹如看自己的孩子,各有各的优秀之处(当然不是全部完美)。勉强挑一个的话,我愿意选《微雨落花》:“大地斟满花瓣/轻悄的雨丝,润着绿叶/润着鸟鸣,润清澈的黑眼睛”。在我眼里,它是对“纵的继承、横的移植、纵横交融、禅为根本”的较好的贯彻。这首诗的古典意境不需多说,标题本身就出自晏几道的《临江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而“大地斟满花瓣”、“雨丝润着鸟鸣”又是现代写作技巧的应用。把原本凄迷的雨中落花写得优美、宁静、从容,我觉得有禅的意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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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你的诗亲和力很强,有着鮮明的现代色彩。读你的诗,最大的感触是你视野开阔,诗思浓郁,你似乎什么都写,社会、日常、山水、四季,各种题材涉及较广,且手法多样,想像、比拟、反语、通感、比兴等,并尝试以诗读诗,以诗读画,以诗读歌,种种切合,唯妙唯肖。个人较为赞叹的是你发贴在“现代禅诗探索论坛”上的《百幅名画百首诗》系列作品,富有很高的艺术色彩、艺术境界,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谈谈你在这方面的创作经验吗?/ S+ g+ T8 G0 x8 J! f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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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成熟的诗人有自己的风格,但与此同时,也应该向各个方向都进行探索,不能画地为牢,自己把自己限制住。重复自己是无能的表现。打开一本诗集,读下来全是一个味儿,会让人有厌倦感。所以我愿意多做尝试。不用担心风格,即使有所突破,也是在以前的基础上的突破:如果有,风格会自然而然地体现;如果没有,也不是重复自己就能有的。诗是生活的总结、升华,即便是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族,只要有一颗好奇心,一颗童心,到处都可以发现诗意。“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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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百幅名画百首诗”,是2012年初新浪博客上某人发起的一个诗歌活动,指定一百多幅世界名画,让大家配诗。起初称会出一本诗集,每首诗多少多少稿费,多大的宣传,后来说没拉到赞助,没有资金,就不了了之了(中间还曾有“百座雕塑百首诗”)。那阵子声势很大,参与者很多,也有不少好作品。我写了八十来首。其实我对画、对摄影、对音乐等很多艺术都是外行,只是喜欢,做为外行的喜欢。写配画诗,首先要读懂画:整个画面要表述什么;有些画是有故事背景的,尤其世界名画,大多出自希腊神话;比如“柯莱泰”,是阿波罗的情人,后来阿波罗抛弃了她,柯莱泰变成了向日葵,永远追随着阿波罗;再比如“嘉拉迪雅”,是雕塑家爱上自己的作品、后来爱神把她变成真人的故事;不了解故事只看图,就会流于表面。其次,要抓住重点:这个重点不一定跟大多数人一致,可以只是你自己眼中的重点;一幅真正的好画,表达的信息也是很多的,一定要抓住一两点,不要面面俱到。再次,要放得开:诗要飞得起来,要有想象空间,有言外之意;只局限于对画面的描绘,算不上真正的诗。" y2 z: P+ ^4 g! D8 R- E' g, b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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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前面说,在接触以南北为首的现代禅诗流派作品后,你的诗歌创作追求这样的一种艺术境界: 越来越静,静之后还有力度。或许这就是禅的“精髓”、禅的“力量”。在你近年的作品里确实能感受到这样的一份“空静”与“柔劲”,比如你上面所举的《微雨落花》:大地斟满花瓣/轻俏的雨丝,润着绿叶/润着鸟鸣,润清澈的黑眼睛。微雨无声,却是既“轻”又“俏”,滋润万物,无所不至,把“静”都写活了!这个诗用词还非常考究,一个“斟”,一个“润”,舍之何求?“中国诗学,美到极致,还是天人合一的禅境”。在这方面,你是如何用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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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感谢你对这首诗的精彩点评。这一阵子单位事儿比较忙,迟复为歉。这个问题,说复杂就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如何用功?简单说,就是“不用功”。古人说“平常心是道”、“道不用修,但莫污染”, “无招胜有招”。好诗有两种,一种要“苦吟”、反复推敲,“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一种是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禅也有渐修、顿悟两说。两个的后者都是不用功。复杂一点儿说,写诗不是不用技巧,而是要用得自然,用得让人看不出“用”的痕迹。金庸《神雕侠侣》第十六回中有一段,金轮法王指点杨过武功:
4 ^. h5 p3 n' ?3 U法王笑道:“杨兄弟,你的武功花样甚多,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一句,博采众家固然甚妙,但也不免驳而不纯。你最擅长的到底是那一门功夫?要用甚么武功去对付郭靖夫妇?” 杨过“一生遭际不凡,性子又是贪多务得,全真派的、欧阳锋的、古墓派的、九阴真经、洪七公的、黄药师的,诸般武功着实学了不少”,“不论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或是全真七子、金轮法王,凡是卓然而成名家者,都是精修本门功夫,别派武功并非不懂,却只是明其家数,并不研习,然则我该当专修那一门功夫?在情在理,自当专研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才是,但想到洪七公的打狗棒法如此奥妙、黄药师的玉萧剑法这等精微,置之不理,岂非可惜?而义父的蛤蟆功与经脉逆行、九阴真经中的诸般功夫,无一不是以一技即足以扬名天下,好不容易的学到,又怎能弃之如遗?”想了半天,突然间心念一动:“我何不取各派所长,自成一家?天下武功,均是由人所创,别人既然创得,我难道就创不得?”……七日之中,接连昏迷了五次。说要综纳诸门,自创一家,那是谈何容易?以他此时的识力修为固然绝难成功,那更不是十天半月间之事。但连想数日之后,恍然有悟,猛地明白诸般武术皆可为我所用,既不能合而为一,也就不必强求,日后临敌之际,当用则用,不必去想武功的出处来历,也已与自创一派想差无几。想明白了此节,登时心中舒畅。1 q3 B' s5 \- H
$ v1 F! R* W4 j( W" f《倚天屠龙记》第二十四章中,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剑:+ }. U- C6 @! [- n& y,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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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丰一路剑法使完,……问道:“孩儿,你看清楚了没有?”张无忌道:“看清楚了。”张三丰道:“都记得了没有?”张无忌道:“已忘记了一小半。”张三丰道:“好,那也难为了你。你自己去想想罢。”张无忌低头默想。过了一会,张三丰问道:“现下怎样了?”张无忌道:“已忘记了一大半。” 周颠失声叫道:“糟糕!越来越忘记得多了。张真人,你这路剑法是很深奥,看一遍怎能记得?请你再使一遍给我们教主瞧瞧罢。”张三丰微笑道:“好,我再使一遍。”提剑出招,演将起来。众人只看了数招,心下大奇,原来第二次所使,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没一招相同。周颠叫道:“糟糕,糟糕!这可更加叫人胡涂啦。”张三丰画剑成圈,问道:“孩儿,怎样啦?”张无忌道:“还有三招没忘记。”张三丰点点头,放剑归座。张无忌在殿上缓缓踱了一个圈子,沉思半晌,又缓缓踱了半个圈子,抬起头来,满脸喜色,叫道:“这我可全忘了,忘得乾乾净净的了。”张三丰道:“不坏,不坏!忘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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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道理,其实人人都在用,但未必人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比如打字,现在大部分人都会“盲打”,也就是眼睛不看键盘,手指自己找位置敲打。最开始的时候,要背键盘的位置:左小指管1、Q、A、Z,无名指管2、W、S、X,……要打个“天”字(以五笔输入为例),需要输入“G”、“D”、 “空格”,诸如此类。到后来用的时候,脑子里想到天字,手指自动就到了键盘上G、D、空格这三个地方,完全略过了“脑子里想要敲GD空格、GD空格在键盘上什么什么位置”这几步。也就是说,形成了身体记忆,一种本能,一种潜意识,这就是用功到了 “不用功”的地步。
% y& C) K/ \3 D P3 I5 c, W诗的技巧,无非就是比喻、双关、拟人、夸张、通感、借代、词性活用等这些普通的修辞手法。这些手法、技巧,也要形成一种本能,自然而然地就用了。比如“大地斟满花瓣”,把大地比喻成了酒杯或茶杯,花瓣比喻成酒或茶(天、道、自然、神,让花瓣落下的“东西”,才是酒壶茶壶或倒酒倒茶的“人”)。但这两个比喻是我写完后回头看、回头分析的时候才知道的。写的时候只觉得这样写比较完美、比较符合我心中想表达的意图,而没有考虑这是比喻还是拟人,没有想在这里用比喻才这样写。禅的修行,是活在当下,不要东想西想,想前想后;是对当下的事物直接反应,而不是先有什么预案;过去就忘,是镜子而非照片。诗禅合一,也是如此。这首诗,我想这样写,就这样写了,禅自然而然体现在诗里面了,它就是禅诗。而不是想写首禅诗,想用诗来表达禅,才这样写。说到底,诗是表心的,心中有禅,诗自为禅诗。4 S; C5 S2 |7 |0 s2 c1 F'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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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4 n9 K1 i/ f小勺子: 呵呵,感谢你带来一段这么精彩的“讲古”(广东话,意为“说书”)。我少时也是一个小说迷,四百多度近视就是那时不分昼夜猛看武侠小说所至。只是我记性差,时至今日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话说你加入现代禅诗研究会也有好几年了,这方面的诗歌肯定也创作不少,有否考虑以现代禅诗名义出版个人第三本诗集?以你有过两部诗集的出版经验,你认为当今出版诗集,个人面临着怎样的问题?能否谈谈有关这方面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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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冬:呵呵,这些我也不可能全记在脑子里,只是印象深的会记着在哪本小说,用到时再从网上搜。武侠也好,现在网上流行的玄幻、修真、穿越什么的也好,虽然大部分价值不大,但还是有一些好的,包括文笔,包括做人的道理、人生意义之类的,都有可取之处。尤其是一个叫徐公子胜治的,写一本我追看一本。这五六年来,现代禅诗作品也写了一部分,但没有刻意区分、汇总。出一本诗集的诗还是有的,但目前暂不计划出版,以后等等再说吧。毕竟有家有子,不能把钱全投到这个上面。其实我的第二本诗集,就是赶上一个机缘。2011年文源先生联系北京文天在线图书有限公司,组织“中国微型诗丛”活动,征集了30位微型诗人,每人一本,十人一套,共三套丛书。大部分费用由公司承担,个人只负担了部分印刷费。目前市场上的行情,出版一本书(150页左右,一千本),丛书号应该是一万多点儿,单独书号估计得三万左右(南北老师的《清贫内部的花朵》就是,你可以了解一下情况)。香港或国外的“国际书号”,基本上就是印刷费加个大几百元钱(上面的规格,5千左右?)。再有就是,什么书号都没有,直接上印刷厂印,是印刷品而非出版物了。不过,要加入官方的作协、诗协,是只认前两种,丛书和单独书号的诗集,不认后两种的。以上所说,只限于个人的一点儿了解,不一定准确或全面。我对诗集的销售并不看好,我的两本,基本上也是用于诗友间交流。当然,结集出版,对自己而言是很好的纪念,对流派来说,也是一种成果。但如果没有太大的名气,没有特殊关系、特殊渠道,销售很成问题,几乎就是花钱买个高兴了。我对这方面的看法,可能是悲观了,你也别太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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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 i- y" ^% e- i6 B8 C: d* ^小勺子: 不是悲观。事实上,诗人是当今社会一种最尴尬的职业或身份。为什么?好简单,诗人写诗养活不了自己。他(她)必须靠另外的技能营生,靠另外的职业养家糊口。诗人写诗养活不了自己,这就是作为“诗人”的尴尬。但纵使是这样,诗人仍然自豪地珍视着自己头上被名为“诗人”的这一“桂冠”,犹如飞鸟爱惜自己的羽毛(翅膀)!这种感觉多少显得有点悲壮,然则事实就是这样。在这里,我要再次祝贺你被选为“现代禅诗流派代表诗人”,对于这个荣誉,我真心想听听你有何感想?难道这真的就似你们所说的那样这仅是一个游戏而已吗?或是出于对“诗人”在现实中的这种尴尬处境的一种自我调侃?除了是一名诗人,你还是当地《新诗大观》杂志的编辑部主任,在当地也很有影响,作为一本诗歌杂志编辑,关于当下的诗歌生态,你是怎么看的?) C8 M$ y" ?( ?5 \
+ ?) M' Y6 A) j2 ^! P$ B奥冬:所以,我觉得“诗人”或许是一种身份,但不是一个职业。这其实自古如此。古代的诗人,大多数职业是官员、贵族(包括皇帝)和地主,还有一部分僧道,总之也不以写诗养活自己。不过人之为人,就在于不仅有物质上的追求,还有精神上的追求。所以诗人在大多数人眼里,仍然是“桂冠”。悲壮是一种真实的感觉,然而也只是其中一种。我们禅者(我们不是专业的僧人,但应该算禅者,和诗人类似的一种身份),更应该是从容、自然的感觉,无论其他人怎么看我,无论外境如何。被选为“现代禅诗流派代表诗人”,心里是高兴的。按世俗的眼光说,这是大家对自己努力的认可,是一份光荣加一份责任。但还要认识到,从禅者的眼光看,这也只是个虚名。选没选上,应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应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 m% u# M& m% Z9 K8 y在这里,我还想对“游戏”一词多说几句。前些年我曾在一首诗里写“孩子们玩起来,什么都是玩具/孩子们玩起来,什么都是真的”。在孩子的眼里,钻石黄金也好,泥巴木片也好,都是玩具;但孩子们玩的时候,是绝对认真的,绝对全心全意地投入;玩过以后,就全然抛开,全然忘记,也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镜子的心态。诗人、禅者,要有一颗这样的赤子之心。9 H- |' s- U+ n& S0 f
说调侃亦无不可,也是一种真实的感觉,然而也只是其中一种。 S) l+ Q C" l
主任不主任的,就是一名编辑,还是义务的。当下诗歌的生态,是个很大的课题,我随便说点个人的看法:我觉得目前诗歌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市场化。西方有句谚语“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有些东西必须市场化,有些不能,有些市场化不市场化都行。像医疗,教育,像文学刊物诗歌刊物,其实都不该市场化。记得看到过一个小故事:
, f1 ~3 c' F. x/ _0 @+ v; l9 e两位作家住在同一个地方,一天散步时遇见,甲问乙:“写得怎么样啊?”乙答:“昨天写了三千字。”甲说:“不错啊,祝贺你。”乙问:“你怎么样?”甲回答:“昨天把以前写的又看看,删了一千字。”乙说:“你的收获也不错,也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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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 n6 P7 ^2 h这样的东西,是不能也不该市场化的。看看现在全国的诗歌刊物,给作者发稿费的所谓“官刊”已经没有几家了,跟十几亿人口完全不匹配。所以现在更多的是民刊,是业余诗人们从其它职业挣的养家糊口的钱里抠出来,凑在一起搞的。我只能说,存在就不容易,坚持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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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古人说,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参禅悟道,要的也是这样的一种平常心、清净心。和你的访谈中我也能感受到你这样的一个心态。在你看来,无论是写诗(也不管禅不禅)、参禅、工作或生活,这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从容不迫,没有丝毫刻意的追求或做作。用你的话说,就是该怎样做怎样做,该怎样写怎样写。但是从这看似随情任性、不动声色的背后,我还是隐约感到了隐匿在内心底下的一种“责任”,或“坚守”,而并不是毫无标准、随波逐流。在访谈的尾声,我还是要不嫌其烦地问一问,作为现代禅诗流派代表诗人,你今后的写作是否都将以“禅诗”命名,会否有这样的一个意向?现代禅诗在你的诗歌写作占有着怎样的位置?你认为“现代禅诗”作为一个独立的诗歌品牌在时下的诗歌生态里有着其怎样独特的价值和精神意义?有否对现代禅诗流派的发展作过思考?- Q* [9 c) v) i, @5 o5 Z/ u
, b$ r2 }8 U! {) C& p( [奥冬:该怎样做怎样做,该怎样写怎样写,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但也是古往今来多少伟人在强调的真理。孔子的“从心所欲,不逾矩”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都是说的这个。标准当然是有的,没有标准,如何知道该做不该做、该写不该写?只是这个标准不是写到纸上的,而就是自己的本心。该怎样做该怎样写,都听从自己的本心。今后的写作是否都将以“禅诗”命名?答案是否定的。如果回答是,就是画地为牢,就是为“禅诗”所缚。“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金刚经)。禅即自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而非“以禅诗命名”它才是、不命名就不是,也不是“以禅诗命名”它就是禅诗。还是那句话,诗为心声,心中有禅就禅诗,无禅就非禅诗。我看自己,还做不到“念念不断”都是禅念,顺其自然即可。现代禅诗在我的诗歌写作中,也许是里程碑,也许是转折点,也许只是盏灯,把隐藏于黑暗中的一些东西照亮、显示了出来。现代禅诗作为一个品牌、一个流派,自有其价值和意义。但“禅”决定了我们与其它品牌、其它流派的不同:一刻意便与禅相违。我觉得我理解中现代禅诗的价值、意义,已经在我写的诗和前面说的话里了,再说就是刻意。现代禅诗流派的发展也是如此:随缘,自然。我在现代禅诗网刊的主编手记里说过:“我们并不强求对这个世界影响多少、改变多少,只是自然地存在。然而,我们的存在本身,就自然地在影响、改变着世界。”南北老师说:“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流行和轰动,而是静静的流传和永恒。”(现代禅诗的发展与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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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勺子: 谢谢你接受本次釆访。最后想请你谈一谈,你信佛吗?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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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y. ~3 C' w- j奥冬:从世俗意义上说,我不信佛,不食素不烧香不叩拜不许愿也不放生,否则也写不出《安心》那首诗了(“不小心踩死一只蜗牛……没有任何不安”)。但我信我理解的佛。这也是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的答案:因为我信我理解的佛,所以我不信世俗意义上的佛。佛是什么?是觉悟了的人。所以每一个人,不是佛就是未来佛。如此,“信佛”就是信自己,信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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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4 Q0 G% @ U( _0 ?* a(约1079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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