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诗赏读：何 如‖《边 缘》
冀卫军
边缘，是一个能给人无限遐想空间的词语。它既可以是一个具体的位置概念，也可以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边界概念；既可以是一个具体的事物，又可以是一份情感的交叉地带。
读何如的诗歌《边缘》，我的心是绷紧、纠结、挣扎的，是波诡云涌、忐忑不安的，同时也是柳暗花明、拨雾见天的。而且，随着读的次数的增加，这种节奏、频率、感受会成倍翻番的。特别是繁复、多变的意象，奇崛、凌厉的隐喻，再加上匕首般的短句，使整首诗笼罩和沦陷于一片刀光剑影的搏杀之中，让人在阅读过程中胆战心悸、惊魂失魄。
在我看来，整首诗的底色是隐忍、灰暗、潮湿、悲怆的，整首诗的气场是低调、内敛、沉重、压抑的。它更像是一个没有一句台词的舞蹈哑剧，给不同的“观众”会释放出不同的讯息、指向和暗示，生发出不同的情感方位、坐标和向度，呈现出一派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乱象丛生，直到读到最后一节“我一直行走／在巨石的边缘／生死的边缘：肉身和灵魂的迁徙／只在一夕之间”，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咣铛”一声落地。
诗人心中的边缘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是特定的人和物，也是符号化的象征。诗人以娴熟的驾驭语言的功力、实力和定力，施展着腾挪跌宕的高超技艺，游刃有余地牵着读者，在虚实与真假之间巧妙地斡旋穿梭、围追堵截，最终以成功突围告捷、戛然而止，俨然一部步步惊心、环环紧扣的悬疑剧。
边缘的命运不确定性，既是一种诱惑、挑战，也是一种风险、博弈。当然，它也是一个宏阔辽远、包罗万象的命题，敢于触碰这样的字眼，往往需要一种超越平庸、平凡的自信、冒险、无畏精神，这是一朵绽放在悬崖边上、惊艳了生命的花。
说实话，在网络化、碎片化、快餐式、浅阅读的社会大背景和高强度、快节奏、重负荷的今天，读这样的诗，是需要花一定时间和心智的，也是要伤一点点元气的。但诗中所布排、浸淫、渗透的执着、迷惘、自省和顿悟，却是我们这个时代和社会所稀缺和遗失的追忆。因此，要向坚守、捍卫诗歌理想和生死尊严的诗人致敬。
[何 如：边 缘]
我一直行走
在巨石的边缘
波涛寂静，云朵安宁
我从白到灰，到河流的喘息
再到大地的衣襟
我的胸前缀满边缘的符号
仿佛连接风的暗影
月亮刚从身边经过
天空也不再枯萎
他的阴郁瞬间燃烧
他是有着：哑巴的容貌
海水的眼神
有着越来越深的
脚趾的、乌黑的笑容
沉默不语
他是有着：反复的星座
失心的桃花
咀嚼过度的火车的碎片
边缘的场景有待虚化
四季分明
我一直深入
在悬崖的边缘
岸上的岁月无声无息
生活空旷，原野停留
灰烬重来一遍
被什么搬运了一回……
隔着一个人的房间
到下一个人的边缘
嘈杂的风，和风的藤蔓
摇摇欲坠
背光的美。如果我挖掘
秋天的泥土，如果
我顺道经过他的灵魂
如果，我止住了呼吸
敞开心中的花园
仍然是在他的边缘。
经过洗刷的一个词：
毁灭，或者重生
或者看着深渊老去
井边的蓝色发苦
树木构建天空。一个人
从死亡出生
从生活死去
断开的水声是我
犹疑的方式
边缘显现潮湿的人影。
他存在于纸张、炸弹、山峰
十八年前，存在于
白日梦、丝绸灰、低频率
他的两面性
如何与我衔接。如何在
逝去的鲜血的疼痛中
隐忍，并冷却、发芽
在道路中间，蒙尘
泪如雨下
最后，回到最初的边缘。
存在与反存在，扑火
与逆光，来来往往
人间疏离，而极乐有风
莲花开合
一个人的边缘。是我的
白世界，我的
会飞的鱼，我呈现的冰川
大雪和雷电
倒映他的双眼
一个人的边缘。是他的
黑宇宙、暗物质
他越来越慢的虚无
岛屿和暗礁
接近我的尾声
我用尽一生一世。
这是他木质的栅栏
截止的时间，从里到外
荒芜，这是他最弱的脉搏
按不出生死
边缘。其实合二为一
他仍然从隐秘中淬取芳香
深入我平静的掌心
花开花落，不动声色
恍若隔世之美
徘徊。一波三折
他已生锈。旁观者清而又清
是我的最冷。安魂曲
已嵌入巨石。他的头像
折叠在七月初七
的边缘。赶梦的人
铃铛丢失在四月
十八年后，他在梦的边缘
醒来，青铜熠熠发光
顺流而下
我后退。从村庄到城市
海水汹涌
房间一无所有……
我独立风暴的边缘
被中心化
我一直行走
在巨石的边缘
生死的边缘：肉身和灵魂的迁徙
只在一夕之间
何如：女，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新死亡诗派主要成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写作至今，诗歌发表于《十月》《作品》《文艺报》《中国诗歌》《福建文学》等报刊杂志，入选多种诗歌年度选本。出版诗集《忘川》《生活》。 |
发表于 2016-12-26 08:38
收藏
分享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