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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布罗茨基诗歌《悼约翰·邓恩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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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1-4 16: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悼约翰·邓恩及其他》
作者:布罗茨基

约翰·邓恩睡熟了……身旁的一切
也在沉睡:墙,床,地板,全睡了。
桌子,绘画,地毯,衣钩和螺栓,
壁橱,碗柜,蜡烛,窗帘—一切
都睡了:洗碗池,瓶子,酒杯,面包,
餐刀和磁具,玻璃制品,锅和罐,
床单和壁灯,五斗橱,座钟,
镜子,楼梯,门。夜,铺天盖地;
夜,渗进一切:角落,人的眼睛,
床单,书桌上的报纸、文件,
贫瘠语言遭受虫蛀的词语,
木块和火舌,废弃壁炉炉膛里
熏黑的木炭—夜渗进一切。
汗衫,皮靴,长袜,阴影,镜子
后面的黑暗;座椅的木背,
床和洗碗池,十字架,
内衣内裤,门边的扫帚,
拖鞋。这一切全在沉睡。
是的,全睡了。窗,窗外的雪,
比桌布更白的倾斜的屋顶,
高高的屋脊。冬雪压住附近的一片,
被这锋利的窗棂深深地雕出一孔方形。
拱顶,墙壁和窗—全睡下了。
铺路的木条、卵石,庭院,铁栅。
光不再闪亮,滚动的车轮不再嘎嘎作响……
铁链,围起的院落,装潢,边饰。
门和门铃,把手,门钩全睡着了—
门锁和门栓,螺钉和精巧的钥匙。
不见咯嘈,窸窣,砰砰,隆隆的声音,
惟有雪花的剥啄。人在酣睡。黎明
还在远方。监狱和巨锁深卧睡乡。
鱼铺子的铁秤砣在沉睡。
宰杀后的猪体也在安寝。后院和
平房。看门狗躺在锁链里,一身冰凉。
睡在地窖里的母猫,竖着耳朵。
老鼠睡了,还有人。伦敦在沉睡。
帆船向铁锚点头磕绊。盐海
梦呓着,载着身下的雪花,
在远方与熟睡的天边化作一片。
约翰·邓恩熟睡了,还有大海。
伟岸的白垩崖安眠在沙海之上。
这岛子睡了,被孤独的梦拥抱着,
每座花园安上了三道门栓。
松,枫,白桦,冷杉,云杉—全睡了。
山坡上湍急的溪流和小路
也睡了。狐狸和狼。穴中的熊。
雪片在兽穴洞口拂拂扬扬。
鸟儿全睡了。听不见它们的歌唱。
听不见嘶哑的鸦叫。夜晚的
猫头鹰也压住阴险的干笑。英格兰的
旷野一片沉寂。一颗晶亮的星在燃烧。
老鼠在忏悔。一切生物全在熟睡。
死者静卧在墓穴里,美梦中,
生者,睡衣睡袍形成海洋,
安眠—单独地—在床上,或者
成双成对。山,树林和河睡了。所有的
鸟与兽睡了—活的和死的自然。
雪花,径自飞下黑色的天穹,旋成白色一片。
那里,高高于人世之上,一切也在熟睡。
天使睡了。圣人—圣人的耻辱呵—
不再牵挂我们这苦闷的人间。
黑色的地狱之火安息了,还有荣耀的天堂。
在这凄凉的时刻,谁也不肯离开家。
连上帝也在安睡。地球受到冷落。
眼睛不能观看,耳朵难觉声音。
魔鬼睡了。刻毒的敌意与他
同睡在白雪皑皑的土地上。
骑士们睡了。还有手持长号的
大天使。马儿轻晃身躯,入了睡乡。
知识天使们,全拥成一团,
在圣保罗教堂的穹窿下打盹儿。
约翰·邓恩睡熟了。他的诗睡了。
他用的形象,音韵,磅礴的诗行
隐灭在视野之外。苦闷和罪愆,
渐渐疲软,安寝在他的音节中。
每节诗悄声对他的亲邻说,
“再向前迈呀!”但每节诗离天门
那样遥远,那样可怜,精粹,绵密,
形同一体。一切都睡熟了。抑扬格
质朴的拱顶高耸在睡眠中。扬抑格
宛若卫士伫立,不时左右颔首。
忘川河水的幻影也酣睡了。
诗人的名誉紧傍着它入寐。
一切的痛苦,一切的煎熬,全已沉睡。
恶习沉睡。良知和邪恶在怀抱里安卧。
先知酣眠。洁白的雪,在无垠的
空间,寻出未曾染白的最后之地。
一切全在安眠。一摞摞的书本,
一串串的词句,罩在遗忘的冰层下,
昏睡。每一种语言,每种语言的真理,
全已安寝。睡乡中环环相扣的铁链,岂有声息。
一切全在安息:圣人,魔鬼,上帝。
他们居心险恶和忠顺的仆人们。惟有雪
如筛落,铺盖上渐暗的道路。
整个世界,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且慢,听!难道你在这寒夜
听不到抽噎的声音,恐惧的低语?
有人裸露在冬季的狂风
中站立着哭泣。站立在浓重的晦暗中。
他的声音很细,细得像根针,
没有穿上线的针。他孤独地徒自
在漫降的大雪中—裹一身冷雾—
那将黑夜缝上黎明的大雪中畅泳。崇高的黎明。
“这是谁在哭泣?是你吗,我的天使?
是你孓身一人隐在雪中,期待我的
到来?在黑暗中—没有我的爱—
曳步回家?是你在晦暗中呼号?”
没有答复。—“是你吗,知识天使,
你无声泪水使我忆起墓穴里的
合唱?你决然要离开我
安眠的圣殿么?是不是你?”
没有答复。—“是你吗,啊,保罗?
你的嗓音因严厉的说教变得粗哑。
你难道没有在晦暗中低垂皓首
哀哭?”只有沉默的回答。
“是那在深沉的黑暗中护卫
痛苦的目光,那无处不可见的巨手么?
是你吗,我的主?不,我的思路乱成一团。
可那哀哭的声音是多么地高尚!”
没有答复。沉默。—“加百列天使,
是你对着猎犬的狂吼吹起了号角?
骑手为骏马放置鞍鞯的时候,
我为什么睁着双眼,兀自站立?而
一切全在安睡。天上的猎犬
隐在浩翰的朦胧中,成群地飞离。
加百列呀,你手执长弓,独自
围困在冬日的黑暗中,你没有抽泣吗?”

“不,约翰·邓恩,是我,是你的灵魂在说话。
天堂之高怎能不叫我伤感!
因为我的劳动赋予生命沉重如
僵直锁链般的感情与思想。
承着此重荷,你居然可能超越
那黑暗的罪愆与热情,更高地翱翔。
你原是鸟,你到处可以瞧见
你的人群,当你飞升在他们的
坡形屋顶之时。你了望过大海,
远方的大地,和阴曹,—先是在梦乡,
尔后觉醒。你见过满缀宝珠的天堂
架设在人们下流欲望的丑恶结构之中。
你领教过生活,你岛子的那孪生兄弟。
你确曾在他的岸边直面大海。
呼啸地黑暗在四周紧压着你。
你飞越上帝,然后一头栽下,
这不堪的重荷怎能让你高攀上
那有利的地势,从那里看,这地球
至多是飘带似的河流和高塔—
从那里看,倘若你俯视,可怕的
最后审判似乎已尽失其可怕。
那个国度的光辉不会泯灭。
从那里看,此处的一切都无异于朦胧狂热的梦。
从那里看,我们的主似乎只是远方
农舍的窗户隔雾射来的一柱光束。
田地没有播上种子,未见犁沟。
岁月没有播上种子,漫及世纪。
森林徒自兀立,像一堵不动的墙。
雨拍打着巨草高昂的头。
第一位樵夫—因为害怕荆棘
失去攀登的勇气,铸成大错—
只能爬上一棵枯树,远远地,匆匆
瞥一眼他谷地里的野火。
一切都在远方。近处是一片模糊。
平视的目光随远处的屋顶垂落。
这里的一切光明。没有嘈杂的
犬吠或钟鸣骚扰宁静的空气。
当他意识到一切都是那样遥远,
他会策马回头,奔进树林。
霎眼间,缰绳,雪撬,夜,他失败的攀登,
他自己—将熔铸成一块圣经的梦。
然而,现在我站在这里哭泣。路不见了。
我被诅咒,同这些石块为伴。
我不能借助我的肉身翱翔,
若要失而复得这个本事,只在我的死时,
在这潮湿的土地上,忘却你,
我的世界,将你永远地忘却。
我要紧跟着,在欲火的煎熬下,
将这片分离缝上我自己的肉体。
可是听着!当我的哭泣惊扰你的
安息,忙碌的雪花飞旋着穿过黑暗,
不融不化,缝补起这片痛创—
它的花针来回地飞,来回地飞!
不是我在抽噎。是你,约翰·邓恩:
你只身长眠。碗橱里你的锅在熟睡,
当雪花在你的眠宫上堆积—
当雪花从最高的天国向大地筛落。”

像一只巨鸟,他眠宿在自己的窠穴,
他纯洁的路,他对更纯洁的生活的渴求,
他自己,全部依托给被云翳遮灭
那颗不灭的星。像一只鸟,
灵魂纯净,他的生活之路
虽然不得不在罪愆中逶迤,可是
与远架在欧椋鸟空窠之上的
乌鸦窝相比,他离自然更近。
像一只巨鸟,他同样苏醒在黎明;
但是他现在静躺在一片白色之下,
当雪和睡眠将律动的虚空缝补在
他的灵魂和他幻梦的肉躯之内。
一切在沉睡。而一首最后的诗
等待结尾,裸露尖齿吼出
肉体的爱只是诗人的职责
精神之爱才是教士的实质。
无论这些湍流转动哪个磨坊的磨石,
它在这世上碾磨的是同样的粗谷。
因为尽管我们的生命可以分享,
世上又有谁来分担我们的死亡!
人的衣裳绽开了破洞。它可以被扯烂,
如果他愿意,或在棱角处钩破。
它腐烂成碎片,再缀成一体。
终将再次撕烂。只有高远的天穹,
黑暗中,将弥补的针带进你家中。
睡吧,约翰·邓恩,睡吧,沉沉地睡去,
别掠扰你的灵魂。你的外衣么,它已撕破,
东一片,西一条。可是看哪,那颗明星将光刺过云层,
正是这光才使你的世界维持到今朝。

(1963年)
王希苏译


这首长诗写于1963年,这正是布罗茨基为生计奔波苦无出路的一段时期,1964年布罗茨基受前苏联当局审讯,被定为"社会寄生虫",判刑5年,诗人不能以文学才华而生存,诗人自己的悲哀还是这个社会的悲哀?
跟布罗茨基的命运相仿,约翰邓恩也曾因恋情问题被宫廷解职而不得不过着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但是两者都没有因此而放弃诗歌创作,生活上的困境并没有扑灭诗人对文学创作的热情
幸运的是布罗茨基在1987年终于在异国的土地上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约翰邓恩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直到死都穷困潦倒,不过死后倒是出名了,其诗歌作品没有被历史的洪流埋没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运。
在这首长诗中布罗茨基以基督教中使徒保罗来比喻约翰邓恩,并以第一人称模拟使徒保罗的口吻对邓恩的诗歌创作给予高度的肯定。在诗歌中,邓恩的诗歌创作不仅仅是一种文学行为,而已经接近布道。这首诗歌虽然是布罗茨基写过约翰邓恩的悼诗,但也寄托了他对自己诗歌文艺创作的情感和主张,同时曲折地含有对社会现实的批判。
从谋生技能上来看约翰邓恩无疑是弱者,但布罗茨基并不是表现对弱者的怜悯,布罗茨基更多的是从约翰邓恩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和作为一个诗人在未来有可能面对的命运。
他在这首长诗中还揭示了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诗人为何不能因其诗歌创作能力而生存?这其实是一个普遍的问题,现在留下名字的大诗人能够依靠诗歌创作而谋生的鲜有其人,大多数都是把诗歌创作作为纯粹的爱好和非营利活动。
知名诗人当中大多在现实中还要从事其他的职业,纯粹以诗人身份依靠发表诗歌而谋生的可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这种现象是诗歌创作的悲剧吗?不过这悲剧由来已久。
历史上诗歌的创作也大部分时期也是跟功利无缘的,由于我国隋唐以来科考要考试诗歌,诗歌在我国作为进阶之道还是具有一定的功利性,不过我国历史上能留下诗歌作品的却并不是为了考试而写诗的人,恰恰是已经当上官或者根本仕途无望而写诗的人,从这一点上看能流传的诗歌又是非功利的。
布罗茨基在悼念约翰邓恩的长诗中哀悼的是诗人的悲剧命运,同时也是哀悼一种社会现实。诗歌流传的非功利性使得诗人在创作时更多的是为文学做贡献而非让诗歌为自己谋生做贡献,客观上能够在文学史上留下名字的诗人大多属于非功利型的诗歌创作。
但这也正是诗歌创作的悲剧所在,因诗人也要吃饭谋生。布罗茨基被前苏联当局判为"社会寄生虫"判刑5年的时候相信他对这种悲剧性是有深刻感受的。
这首长诗在悼念约翰邓恩的同时指出了一个悲剧性的社会现实,同时也指出了诗人的悲剧命运,因而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普遍的社会意义。
对于诗人从事诗歌创作需要面对的这种社会现实,就如同:

从那里看,此处的一切都无异于朦胧狂热的梦。
从那里看,我们的主似乎只是远方
农舍的窗户隔雾射来的一柱光束。
田地没有播上种子,未见犁沟。
岁月没有播上种子,漫及世纪。
森林徒自兀立,像一堵不动的墙。


但即使在清楚的得知诗人悲剧命运的前提下,布罗茨基并未因此否定诗歌创作,反而更加肯定了诗歌创作的价值。

像一只巨鸟,他眠宿在自己的窠穴,
他纯洁的路,他对更纯洁的生活的渴求,
他自己,全部依托给被云翳遮灭
那颗不灭的星。


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表现出诗人在诗歌创作上的理想主义精神,与诗歌反映现实相比,提出高于现实的精神价值是这首诗歌更为可贵之处。
从64年被判刑,到72年被前苏联驱逐出境,一直到87年布罗茨基获得诺贝尔奖,这期间诗人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布罗茨基的获奖和其在诗歌领域所获得的地位可以作为现代诗歌界的一个传奇。
这首长诗并非布罗茨基在其成功后所写,而远在其矢志不渝地决定以对抗现实为代价坚持诗歌创作的1963年,这距离诗人的成功还有接近20年的时间。
历史给了这个传奇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给了文学一线希望,我们现在不需要在布罗茨基冻饿而死后再哀叹其才华之出色,这是时代进步的标志。


注:约瑟夫·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俄裔美国诗人,散文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940年生于列宁格勒。15岁即辍学谋生,打过许多杂工,很早开始写诗。发表在苏联地下刊物上,1964年受当局审讯,被定为"社会寄生虫",判刑5年,后来当局迫于舆论压力,在其服刑18个月后予以释放,1972年被放逐后移居美国,起初8年在密歇根大学任驻校诗人,后在其他大学任访问教授,1977年加入美国籍,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著作诗集《诗选》(1973)、《言论之一部分》(1980)、《二十世纪史》(1986)、《致乌拉尼亚》(1984)、以及散文集《小于一》(1986)等。
约翰·邓恩(John Donne,1572~1631 )是十七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为T·S艾略特特别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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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7-1-4 20:52 | 只看该作者
在这凄凉的时刻,谁也不肯离开家。
连上帝也在安睡。地球受到冷落。
眼睛不能观看,耳朵难觉声音。
魔鬼睡了。刻毒的敌意与他
同睡在白雪皑皑的土地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便是那个时代诗人的宿命,就当下而言,诗人的境遇就不同啦!
想做一个诗人——趋向于先做一个生存世界的强者
有关布罗茨基与邓恩——恰恰如同大风来过的芦苇和橡树
我们来读:仅仅读他们的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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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7-1-4 21:0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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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7-1-5 17:1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邻海的河 发表于 2017-1-4 20:52
在这凄凉的时刻,谁也不肯离开家。
连上帝也在安睡。地球受到冷落。
眼睛不能观看,耳朵难觉声音。

问好!感谢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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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7-1-5 17:1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陶金喜 发表于 2017-1-4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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