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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过年记事
(二章)
何小龙
《交猪》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养一头猪,意义重大。
这关系到农村人在过年的时候,碟子里能否出现几星肉丁,碗里能否飘出几朵油花。
为了这个祈盼,母亲在劳作间隙(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必要从地里收拾些菜叶。
而给猪割草的任务,则由我来完成。
“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南河村的娃们从被窝钻出来,一手拿着馍,一手挽着篮,嗨吆吆,嗨吆吆……”
这是我和村里娃们走出村子时喊的歌谣。
夏季。38度的高温,把行人都赶到临街树荫下。
一片树荫就是一只救生圈,载着人们泅渡滚滚热浪。
而蝉鸣,又在给粘身的燥热火上浇油。
我和伙伴们,以苍蝇的执着,围在卖西瓜的店铺前,任凭营业员反复哄赶,也驱不散。
每有人买了西瓜吃,他或她的脚前必会摆几只竹篮。
如果遇到好心人,他们会给每只篮子扔一块瓜皮,让孩子们都满意。
我们也遇到过心狠人,他每吃完一牙西瓜,就把瓜皮扔得远远的,让孩子们去抢。
有一次,为抢一块瓜皮,我重重地摔了一跤,膝盖被砖地蹭掉一块皮,血流不止。
但我没有哭,大概正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隐忍。
从此,我再没有为一块瓜皮,与别的孩子赛跑。
猪渐渐长大。我喜欢跳进猪圈,用大拇指摁压猪的脊梁,那种软乎下陷的感觉,会让我很有成就感。
但临近年关,我又多么忧伤。因为与猪分离的时间,在一天天临近。
凌晨,母亲叫来堂哥帮她把猪往架子车上捆绑,听见猪的嚎叫,我躲在家里偷偷地抹眼泪。
绑好猪后,堂哥对我说,没出息哭啥呢,快跟你妈走吧。
母亲驾车拉上猪,我跟着她,天没亮就走出村子,奔向10里远的生猪收购站。
收购站规定,缴猪前不能给猪喂食,在整整一上午的排队等候中,我看猪饿得嘴皮发干,就把带来的黄面馍掰下一块给猪吃了。
终于交完猪,母亲手里捏了几张肉票,面露些微喜色,因为,过年就靠它改善一下生活。
临别,母亲带我来到一圈栅栏旁,栅栏里圈了很多大大小小白的、黑的猪。
她对我说,你能找见咱家的猪么。我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养的那头黑猪,它显得有点小,茫然无措的样子。
我唤了几声,猪听见我的声音走了过来,当它用干燥的鼻子触吻我手指时候,我禁不住又流下了泪水。
《一串鞭炮》
那时,家里穷,母亲过年只给我买一串一百响的鞭炮。
临近过年还有半月,我就忍不住取出鞭炮反复端详,对过年流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
实在忍不住了,我就把鞭炮一个一个拆开,数好,分几份,力争在大年三十晚、初一早上、初二,口袋里都会装有鞭炮燃放。
如果将一整串鞭炮点燃,顶多噼里啪啦几秒钟。而拆开一个一个地燃放,就可以把快乐延续到两三天。
不至于,当别人燃放鞭炮或烟花的时候,你两手空空,只能望着天空发呆,这对于幼小心灵向往快乐的天性不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吗?
如今,我可以买来很多鞭炮,为什么就没了盼望过年的心情呢?
那种盼望过年、对人生充满热望与幻想的激情,在什么时候丢失、抑或说被生活坚硬的棱角磨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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