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你看这夜色,灯火也照不亮
——读90后诗人刘郎短诗《孤蝉记》
不仅小说文本讲究可读性,其实诗歌文本也讲。
诗歌文本的可读性与小说文本的可读性相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我个人看来,似乎是在于,其能不能有效地放牧或诱发诗歌文本阅读者的感性思维,其能不能多维地疏泄或引爆诗歌文本阅读者的感性情感与感性倾向。
诗歌文本感性思维的深度或高度、诗歌文本感性情感的平缓或急湍,包括诗歌文本个性诗素与个性诗维的语汇性组合的陌生,其实都不会影响诗歌文本本身的可读性。
诗歌文本本身所应该具有的诗性的跳跃性,也绝不会影响诗歌文本的可读性。影响诗歌文本本身可读性的主要症结在于,诗歌文本的创写者对自己所诗写的诗性对象——无论这种对象是有形(比如某物某事某景)还是无形(比如七情六欲中的某种,比如世间法门的某个),诗悟得还不够通透或彻骨彻髓。
河南90后诗人刘郎的这首《孤蝉记》非常具有可读性。
刘郎的这首《孤蝉记》,以“孤蝉”为其诗性的抒写对象或诗维引爆点,不仅诗性的跳跃性非常大,甚至也有几分无厘头的诗性创造(有人称之为神来之笔),而且诗悟通透、沉雄、彻骨彻髓。
这首诗把人们面临困境时的两难,可以说是创造性地诗写到了极致:飞,是夜色,不飞,也是夜色;即使飞得再远,这夜色的苍茫,灯火也照不亮。
所以,在这首短诗中,“孤蝉”的“孤”,不仅是外在生活形制上的孤——独自一蝉、无偶无伴、独自在夜色刚刚好的晚风吹拂和月光肆无忌惮地泄下来的芒果树上叫着;而且也是内在神志上的孤——“我”说:你飞吧,飞远一点,远一点,再远一点,如果还要远,你看这夜色苍茫,灯火也照不亮,尽管远一点有小叶榄仁、凤凰木,再远一点,有飞驰而过的地铁、万家灯火。
那诗中的“我”,到底是希望“孤蝉”飞,还是希望“孤蝉”不飞呢?读到最后,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诗中的“我”,包括阅读这一首诗之后的我们,在遇到一只因夜色与月光同时肆无忌惮地泄下来而凄切不止的“孤蝉”的时候,在面临“我”与“孤蝉”一样的生活困境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办?
短诗开头,是谁“就像这晚风。风吹树叶沙沙响”?是谁“就像这月光。肆无忌惮的泄下来”?无疑就是这“孤蝉”的孤鸣。
也许在诗中的“我”的心里,“孤蝉”的孤鸣可能是出于对夜色的恐惧,抑或说是抗拒。诗中的“我”说到底,其实也许只是想告诉诗中的“孤蝉”——你还是别叫了,忍受、持韧或沉默吧,到处是夜色,因为天已经暗下来了,你即使叫得再凄切,也终究无法唤醒这夜色的黑,也终究无法逃脱这夜色之黑的包围或温煮。
因此,这首诗的最可读之处,就是在把“孤蝉”所面临的困境诗写到极致之后,也给“孤蝉”暗示了一个灵魂逃生的出口——这也可以说是诗人对那句“沉默是金”的汉语格言的最好的诗性注脚。
当然,孤而不鸣,是沉默;陷于夜色而无需飞,也是沉默。尽管这沉默的周身已然镀上了许多层的无奈,但这其实也并不影响这沉默积聚到一定程度,会火山爆发般喷薄。
我喜欢如此诗性跳跃、圆润、通透、沉雄、彻骨彻髓的90后。
(2017年2月12日晚,柏相于听石斋草就。)
◎孤蝉记
文/刘郎
就像这晚风。风吹树叶沙沙响
就像这月光。肆无忌惮的泄下来
一只孤蝉在芒果树上叫
我说:
你飞吧
我说:
夜色刚刚好。你飞远一点
我说:
你飞远一点。
远一点有小叶榄仁、凤凰木
再远一点。有飞驰而过的地铁、万家灯火
如果还要远。
你看这夜色苍茫,灯火也照不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