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唐绪东 于 2012-10-16 17:19 编辑
火车经过小镇
——记第一次走失未遂
做为儿时的生活背景,那个遥远北疆的林业小镇——克一河,它的路程可以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四川盆地唤醒我的记忆。小镇坐落在滨州线上,它太普遍了,在北方这样的旮旯俯拾即是。
小镇实在太小了,只有两万人口(三十多年前),街道空荡冷清,人流量极少,母亲领我上街一路上忙着跟人打招呼——整个小镇上全是熟人。令小镇人自豪的是——车站——就数那里热闹,算是小镇的繁华地段。每天都有列车驶进站台,小憩几分钟后继续东行或西行。隔上几天又有装载木材和果蔬的火车皮进站,冬天还有冻鱼、冻肉和所有能冻的东西,给车站储木场、小镇生意人、贩子、小偷及相关部门带来了短暂的忙碌和愉悦,
小时候最常去的自然是车站,一个人不声不响可以坐俩小时。我喜欢看火车从很远雄壮地开过来的样子——车轮铿锵有力的碾着铁轨,发出“咣当”、“轰隆”的节奏声。车头上方冒出浓浓的灰白的烟,升上天空与云融为一体,紧接着汽笛声嘶鸣,车轮慢慢启动,极不情愿的样子,懒散地向前、向前......望着铁轨的尽头,想,什么时候我也要坐上一回火车。
在我更小的时候——三岁,也可能是四岁那年,有一次我坐在铁轨上差点把小命给赔了。当时天色已接近黄昏,有一辆马车打家门前经过,我被那匹剽悍的枣红马吸引了,趁大人没注意溜出院子,奔马车追赶过去。一直追到车站,马车朝另一个方向拐去,我也没兴趣追了,索性踅进站内。此刻,暮色苍茫,铁路两旁,远处民房的灯稀稀拉拉亮了起来,于是传来忽远忽近的犬吠声,此起彼伏。站内空无一人,我坐在铁轨上举目无措,恐怖开始弥漫,像一张大网从头顶笼罩下来。在冰凉的铁轨上,在有犬吠的小镇,在七十年代中期,我无助地哭着。末了,哭声趋近嘶哑,疲倦袭击了我,就在我恹恹欲睡的时候,母亲焦灼的呼唤将我惊醒,母亲含泪把我背出车站,我听到一列火车呼啸而过。直到今天,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母亲还心有余悸。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穿过公路,通往家的小路凸凹不平,母亲迈着趔趄的步子往回走。那是怎样一条漫长无边的路啊,我在母亲矮小的背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泪水和口水濡湿了母亲的肩膀。那时,我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我幼小的心灵隐隐地感到,在这世界上,母亲是可靠的。
日子如水,把我流成一个少年时,车站正在着手扩建,我对它的兴趣也在不断扩张。然而好日子并不长久,远在四川的姐姐来了一封信,父母带我踏上了南行的火车——那一年,我圆了坐火车的梦想——但我分明是失落的,我还没留神跟我的小镇说声再见,似乎从没认真打量过它,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车轮“咣当”就把我向另一个生活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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