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组诗)
文/曾瀑
《头发考 》
这尘世,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唯一永恒的,是我们的头发
风刀霜剑,万物凋零
唯一生长着的,是我们的头发
青春不再,骨头萎缩
一直生长着的,是我们的头发
倘若没有这茂盛的萝卜缨子
我们都将深陷前世不能自拔
有欲隐匿头发者,不幸血光中难产
为其赎身、受难的,是慈悲的母亲
如果失去这个万能的抓手
我们早己堕落,沉入泥沙
“身体发肤,不可毁伤"
一道“削发令”,可能剪断一条古老的河流
有一天,一旦抓住我们头发的那只手
突然松开,一次生命的轮回就结束了
在苍天,在荒野,一如既往
蓬勃生长的,是不朽的头发
《元旦考》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道破
这样一个真相:元旦其实就是一枚蛋
一枚从新开始的蛋
再辽阔的命运,也大不过一枚蛋
人生即孵化。当你的胚胎长出
骨头、翅膀、羽毛。风花雪月
壮丽的山河,只不过是生命的幻象
春夏秋冬,无非喜怒哀乐
正是我们的每一次心血来潮,直接引发
地震、海啸、雪崩
身怀绝技者,根本不知道
自己的双手,一直被一条河流反绑着
一枚蛋,在欲望中翻滚、沉浮
疯长的摩天大楼,高塔的尖顶
只不过是人类越来越长、越来越锋利的喙
与生俱来的贪婪,终究会
啄破时间薄薄的外壳
我们在元旦觥筹交错,大肆挥霍着
光阴的泡沫,却无法接受
《城市考》
我不打算写这首同题诗,因为我不再喜欢城市
城市开关太多,完全由开关控制
譬如电,有多少道开关,就有多少个电源
无数道看不见的开关,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把持着、操纵着
无数只无关的手,随时都会从各种角度伸过来,变成有关的手
每一只手都张力四射,蓄满了卡脖子的欲望和冲动
任何一道关口被卡死,都会制造出一片恐慌和黑暗
一条河流,被一道道开关解构,变成没有思想的水
一条道路,被一道道开关解构,变成老太婆的裹脚布
一个城市,被一道道开关解构,变成碎片
每一个人,都被一道道开关解构,变成一堆会说话的零配件
甚至连“城市”这两个文字,都有可能被某一道开关控制
变成千篇一律的同题诗的标题
那些高处悬空的笔划,随时都会咔嚓一声掉下来
砸断诗歌瘦长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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