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阵 于 2017-3-13 10:26 编辑
在时光轴上舒卷诗香
● 雁阵
读到诗人卢绪祥的诗歌专辑,让我想起一个热词:时光轴。在卢绪祥的诗歌里,大自然的季节和生命的季节完全赶在了一起。在时光虚渺而博大的背影里,我看到了逶迤绵延的时光长轴和诗人幽邃深远的思绪。在浩瀚的星空和辽阔的原野里,只有诗人才能俯仰天地,君临天下。跳跃飞动的生命群峰和悄然更迭的春春秋秋,是时光轴舒卷的景象。诗歌是一卷情感的书,人生是一部智慧的书,诗人截取其间最精彩的一段,以时光为轴,漫卷开来,阅尽春花秋月的繁华,参破世间万象的禅理。诗人并不追求诗情和诗意的高蹈,而是精心营构一种平和、淡雅、恬静、优美的诗境,给当下嘈杂的诗坛,注入一股清流,带来一缕清风。
卢绪祥对现代诗歌情有独钟由来已久,他对于诗歌的思索,对于心灵世界和生命的参悟,远远胜过诗歌的写作。卢绪祥起步于八、九十年代,在诗歌之路上,他也曾迷失过,在不惑之年又重新开始捡起诗歌的“蚂蚁爪子”。卢绪祥的诗歌风格日臻熟成,已形成鲜明的个性——冷峻、清雅、内敛、洗练、峻峭的诗风,让人耳目一新。诗人善于撷取自然风物一段亮丽的剪影,一湾清流,一钩新月,一片桃花,一剪寒梅,都带着不同凡响的色彩,而他将浓浓烈烈的诗情深藏在诗意的深处,在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诗语里,包含着丰厚的内涵,重铸着惊人之句:
“关闭秋的通道,把冬天堵住/把一段春天齐刷刷剪下来,留住一季缤纷/把花儿留住,把山头的一抹嫣红留住/把枝头的莺歌燕舞留住”,诗歌开首气势不凡,先声夺人,一系列动作的速写把鸟儿生命的强大表露得一览无余。诗人关注的是鸟儿的生存状态,“你不会陶醉于春色/白云是你的嫁衣/但你栖息的家园已灰飞烟灭,只留下大地这灰色的影子/其实你只需要一片静静的森林/不一定花红绿瘦”,鸟儿和诗人一样,与生俱来的家园意识,让鸟儿固守一生一世。
在诗人的诗里,时光如飞鸟,飞鸟的双翼剪动着时光,“这悄然流逝的光阴,不经意间一刀一刀雕琢了的青春/又一刀刀削刻着不惑,倏尔远逝的岁月/转眼之间,已青丝泛霜,容颜沧桑”,岁月无痕,时光可以留痕,“我奔走在路上,不敢停歇,一如蜗牛背上了厚重的壳/当时间的铁衣成为我护身的铠甲,我战斗在岁月的洪流里/已看不见清自己,与那些摩肩接踵的身影如一粒粒尘埃别无二致 ”,诗人对于时光的思辨和对时光流逝的叹惋之情跃然纸上,增强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
卢绪祥的诗歌运用的是冷抒情,在冷色调的背后深藏着的是熔岩般的炽烈。诗歌《这一世,我终于错过了你 》,让我怦然心动:
这一世,我终于错过了你
就像风儿错过了枝头,落花错过了流水
大雪错过了原野,月光错过了夜晚
稍不留神,你若流沙瞬息不见
这一世,我终于错过了你
就像梅花错过了腊月,兰草错过了幽谷
竹林错过了小径,菊香错过了贤士
风雨经年,是谁在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
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愫当属爱情。不管我们过去的爱情多么的轰轰烈烈,多么的缠缠绵绵,不管我们曾经拥有多少山盟海誓,多少花好月圆,然而,“这一世,我终于错过了你” ,就像“梅花错过了腊月,兰草错过了幽谷;竹林错过了小径,菊香错过了贤士”,诗歌中一连串的意象重复闪现,迂回绵延,感叹之情,不绝如缕。当与心爱的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就像两颗不会再次相逢的流星,令人刻骨铭心。风雨经年,当抒情主人公与心中的恋人邂逅,“在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目光相聚,诗人看到恋人久违的倩影,心中漾起万千涟漪。现实也许太残酷,理想太温情,现实与理想的落差,都使诗歌艺术络上生命深深的印记。
卢绪祥对于时光轴的感应非同凡响。春夏秋冬、日月星辰都绕着时光轴旋转,而诗人正是调动他的睿智的第三只眼,打量着人间烟火、季节更替和日月星辰的运行。宇宙和大自然本是无序的,而有了时光轴,才变得有序可行。现代诗人的诗思本是无序的,有了时光轴,情感思绪和意识也会变得有序。卢绪祥以时光轴作为诗歌的命门,在诗歌艺术的天地里显示出他卓尔不俗的才华。春秋佳日,是世间最美好的两个季节。诗人选取了这两个世间最为美好的季节,作为诗歌的重要意象。在他的诗歌里,以春秋为主题的诗歌居多,《秋镰掠过田野》、《秋风辞》、《秋风引》、《秋实,稻谷扬起的一缕发香》、《痒》、《这个春天》、《花忆前身》、《篱前》、《风吹过》、《跑在桃花盛开的三月》、《我在春的梢头,思念一朵桃花》、《请让桃花的灵魂死在离枝之前》、《让桃花躬身撬开春天的唇角》……春花秋月,时光轴的轮转,二十四番花信风吹过。走过经年,走过风霜雨露,卢绪祥在灯下苦吟、梦中得句、夜阑怀思,留下一篇篇抒情短章:
“当桃花醉了春风,浅草溅起了蹄香/打马飞过的身影一不留神,妩媚便盈满我一千年的水袖/不用跟云彩打一声招呼,落花如雨,飞蝶与时光媲美/原野殷红了肤色,不必争朝夕”。 在诗歌《让桃花躬身撬开春天的唇角》一诗里,桃花这个古典的意象赋予了现代的色彩。诗人化静为动,抑或化动为静,动静相结;化虚为实,抑或化实为虚,虚实相谐。在《痒》一诗里,“痒”是一个象征,一个隐喻,“这花中的翘楚,有一丝苍白/当花瓣翩跹而落,暗香残留时/春天便悄悄地痒了。”“痒”不仅暗指盼春、思春、颂春的微妙心理,还喻指像春天一样美好的爱情,“谁家女子的心也痒了/痒得一塌糊涂,痒得失却了一片江山” ,绘声绘色,巧妙绝伦。春天与爱情,竟不分彼此你我。
诗人站立在时光轴之上,静观世事万象,动察变幻风云,大自然中所有的风物也就如同人间匆匆的过客,“高粱红了,一团团的火/烧红了半边天/一片片的白云赶紧躲开来/仓促间,滴落了雁鸣阵阵//因了秋的步履匆匆,秋象也行之匆匆,“风中,哪里还有弱柳扶风的女子/沿级而上的石阶也已寂寥/只有那棵扬发的歪脖子柳树还在张望/张望游子翩然归乡的惊喜/此时,只有大雁南飞,哪儿又有他们的影子/村落是静默的,没发一点声息”, 诗人在诗歌《秋风辞》中表现着一种人类一样的宿命和使然,“即使黄昏一猛子想扎进黑夜/但秋风还是卷起裤管儿,疲于奔命/只有炊烟与次第点亮的灯火/一齐赶走了小村的寒凉”。
现代诗有别于传统诗词的地方,那就是在隐韵与暗节奏里,彰显情韵,凸显意韵,独抒诗歌的灵性。卢绪祥的诗歌精品佳构很多,他的诗歌明朗而含蓄,明畅而不滞涩。现代诗歌应该警醒两种误区,一类是玄奥如闯迷宫,一类是味淡如白开水,这两种诗歌创作倾向,都不利于诗歌的健康发展。而卢绪祥的诗歌,意韵深远,清朗隽永,恰恰避开二者之嫌。我比较欣赏他的诗歌《我用梅花的钉子钉碎冬天》:
我用梅花的钉子钉碎冬天
我没有一点肆虐与癫狂的意思
只是想给它一点颜色看看而已
但它也绝不是个善茬子
用一把把纷落破碎的玻璃碴子
强硬地给我思念春天的伤口上撒上了一把盐
它不想给我留一点面子
兀自纷扬着,也不管梅花是否已经俏立枝头
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难道仅仅是给我点颜色看看
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正好中了我的计谋
我在春的梢头偷笑了一下,没有一点春的颜色
在冬天与春天的季节和时令变换里,梅花最早透露春的气息,显露出春天盎然的生机。这首诗与传统的描写梅花争春的诗歌相比,显然艺高一筹,写出了新意。季节的轮回变换,其实就是两军对垒进行的一场战争:梅花是插向冬天心脏的一把尖刀,是高扬在隆冬深处的一面猩红的战旗。战鼓擂响,冬与春展开了拉锯战,冬天会反扑,“但它也绝不是个善茬子/用一把把纷落破碎的玻璃碴子/强硬地给我思念春天的伤口上撒上了一把盐/它不想给我留一点面子/兀自纷扬着,也不管梅花是否已经俏立枝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至于谁胜谁败,已胸有成竹,“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正好中了我的计谋/我在春的梢头偷笑了一下,没有一点春的颜色”。时光轴运转的使然,注定了春天的全面胜利。
由卢绪祥的诗歌,我联想到临沂诗群。临沂诗群群峰迭起,诗风迥异,诗歌作品的“这一个”,而绝不同于“那一个”。诗歌作品的独特个性的张扬,是诗人立足于诗坛的先决条件。近年来,卢绪祥在诗歌探索和实践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个性和审美特征。他并不奢求抵达“诗歌高地”,却无意中进入了自己的诗歌新境和佳境。作为文友,我为卢绪祥的诗歌拍案叫好,希望他矢志不渝,笔耕不辍,在广阔的诗歌艺术天地里,不断求索,奋勇开拓,不重复自己,也不重复别人,实现自己的美学追求和人生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