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雪
我不相信,那些雪真的消失了,消失于墓碑、树背、野地、狂风……它们只是进入了它们的身体、内部。在另一段时光,另一个地方,它们会重新长出来:老树生出苔藓,墓碑生出阴凉,大地生出青草,狂风生出火焰,父亲生出白发……
经雪的世间
……有时候,望出去,错落的城池,高低的树木,起伏的山冈,走动的羊群,奔忙的人类……在阳光下闪光或阴云下沉默。你会忽然在僻静的街角屋脊,或一个迎面走来的脸庞上……发现雪。是的,雪,无处不在。人世的无数枝条,都隐藏着化不掉的积雪。一个被雪淘洗的世界,你随时会在偶尔的光和哭声里看到它的形状,看到它正在融化的的沙盘和针尖。仿佛时光的绵羊,留下点点的蹄迹……
如果
如果我是火锅店门口拴着的那头驴,尾巴赶着肮脏的灰白腹部的苍蝇,大眼睛的泪痕没有干过;
如果我是站在破烂讲桌旁的教师,小儿子病着,干瘪的土豆尚未削完,下面的脏脸孔一齐扬起盯着我;
如果我是炉子里捧出的一把仍热的骨灰,装在黑盒子里,蒙着一块红布,被儿女紧紧抱在怀里;
如果我是黑暗地底升起的魂灵。在草丛中寻找一副洁净的骨架,寻觅干净的血肉,馒头,一缕扬尘的南风;
如果我是黄昏蜿蜒向远方的白色小路,在呼啸的北风里,大雪降临的昏暗天底,在枯草上瑟瑟有声;
如果我是一只蜻蜓,被石子击中,漆满鲜血的身体被蚂蚁啃食,透明的翅子独自在蔚蓝中闪耀……
北山
外面的世界隆隆作响。
走出来,我们上车,回转头
------北山轻轻晃动,一件青色的胞衣-----
刚才,我们坐在里面。
南山
南山在地平上蜿蜒,一抹蔚蓝,仿佛气体凝结而成。小时候,天晴时,我会对妈妈说,我看到一个采药人,背着竹篓,蚂蚁般爬动。这么多年,在大地上穿梭,一次次,我都想走进它,却始终没能够。
现在,我坐在老家的墙头,又一次看到它,看到它蔚蓝色的殿堂和屋瓦。
这么多年的大风,没有将它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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