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的诗(10首)
刘建明(90后)
竹之隐
——黄公望隐居处踏行
竹节处的力量比传说中的厚重
看不见的混沌与苍茫
深处的暗语与无形的舞步
顺着细小的翠叶流出
耳畔有无休止的交手,繁复而孤独
外来者将身外之物托付于地面的蝼蚁
搬运至林体的深处
幽暗中的孕育或有消弭的命运——
无法窥视的分娩,那规则排布的族群
亦步亦趋的轨迹
一刀一刀刮去骨子里的胎痕
惩罚
经过一条小巷
我听见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隐约还伴随着妇女几声抑扬顿挫的呵斥
以及几声戒尺敲击手掌的脆响
我看见了她们
但我只是站在远处观望,没有上前
呵斥声、戒尺、孩子突然加重又减弱的哭泣
三种元素在此时达成了默契
一种周期性的默契
每一次戒尺拍打完手掌
孩子总突然把手收回
然后又很自觉地伸出来
迎接下一次拍打
每一次突然加重的哭泣,是结束
同样,也是开始
我应该是个局外人
但每一次戒尺拍打在孩子手上的瞬间
我总不自觉地突然收起我的手掌
在公交车上或立夏
新鲜的愉悦感像日渐提升的温度
毫无理由的兴奋剂
夹带着公交引擎略带狂野的轰鸣
强行注入我的体内,如飘浮术
车向前,我的躯体向上
久违的好奇心游离于可解读的脸庞
沉浸于由自恰营造的优越感
神经在长时间的反复中变得疲软
一些带着批判色彩的元素
由外而内趁虚涌入我的躯体
浸染生命的历程
如一层一层被剥开的野果
有一些顽劣的角质隐现出来,宛若一场灾难
将那些建立在自我认知上的责难或辩驳
统统指向自己
如一个当场翻供的囚徒,站在我的对立面
那如刀的眼神,让我在这并不拥挤的人群中
面无表情,想到逃离、乞求或者悔恨
夏天与偏见
温度突破寒毛的守卫
安静地附着于迟钝的表皮
无声的发酵没有敲响战鼓
显得毫无敌意
慢性的燥热终究插上了夏季的大旗
缓缓而来的方式
并不改变本体对此的排斥
我想起此前若干个夏天
那个被低谷、迷茫、躁动等词语
碾压的季节
似乎还会有一种莫名的抵制或畏惧
以及那些不愿再遇的对抗
从汗液内散发出来
大概率事件赋予的标签
在愈加深刻的事实里难以撕开
我多希望有突如其来的转折
来扭转我对夏天诸多的偏见
在一条河流的上游打坐
我在一条河流的上游打坐
浅水区的水性如母体般温和
我反复分析着鹅卵石的姿态
深怕不经意间,误将背面的棱角
翻转过来
流水不断地递送着源头的信仰
遗漏的字符,被船家拾起
藏进了家书
岸上的塔台,不时有人在眺望
他们分辨不出一盏明灯的旨意
那些孤独从一个源点里投射出来
灯光涉及的地方,有低头的蚁族
从岸边的沙堆里暴露
局促的爬痕
交代出阴暗面所有的罪状
再往远处,就到了大海
老旧的航道里,钢铁与海水较劲
至今没有输赢
船长将余生托付给了大海
“冰蓝的海水,注定了他一生的漂泊”
茶图腾
你抬手指向梅家坞的茶山
说起昨日你酝酿的一贴膏药
涂抹于龙井茶田裸露的表皮
药引来自于梅林隧道之外的灵隐寺
你说:烛泪滴落时
你听见有巨响从远方传来
信众叩下头去接纳批驳与恩泽
你在尾音处摊开双手
从佛陀的眉宇之间觅得大善法典
此刻你闭上眼去
将丹田内所有的浊气从鼻腔内呼出
我注意到你手中捧起的龙井
有若干叶片在纯净的虎跑泉中
缓缓舒展开来
将那些泥淖连同精华一并打开
在水中交融
叶片飘摇,悄无声息接近于虚无
马路记
马路上的车辆、行人
如血液的流动
穿梭于城市的每个器官
演绎动态的行为学
红绿灯左右着每一个进程的发生
宛如改变历史的走向
面对大红色的禁令
我不得不驻足
在有序的规律中安分得像一枚棋子
绿灯亮起
身旁的大卡车发出咆哮的噪响
我仿佛听到灵魂被碾碎的声音
秋
我看到了阴霾和雨
也看到了千里以外的紫罗兰
曾被光照过的地方,都带上了烙印
点醒着细微处发酵的划痕
小动物的秋天
或喜或悲的命运
接受一副日晷的指引
原本如同果实悬挂在高处的躁动
终究禁不起凭吊
俯下身去,去看低矮处金黄的稻田
黄昏的风吹过
多么幸福的凄凉
盆景
生硬的状物
犹如裸露的土壤
掩藏不住来自神的旨意
我以为
那大于苔藓的就是山河
我的躯体散落在荫蔽之处
骨架悬于空中
大鸟栖于林间。树下
樵夫倚靠大树远观,指点
三分二的江山和太阳
此时,万物装进盆景
绿荫下,我仿佛看见了
黄昏大半个影子。此时江山变小
小得连一粒沙土就是一个王
镜子中的脸
雾气攀爬上镜面
制造了朦胧
我试图看清镜子里错乱的轮廓
慌乱中,我拨开了迷雾
竭力寻找熟悉的面庞
寻找那些遗失的五官
朦胧褪去后,昏黄的灯光下
我苦心寻找的面容被映照得如此具体
具体得让人恐惧
作者简介:刘建明,1994年出生,浙江丽水人,暂居杭州,写诗。发表作品百余篇(首),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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