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
文/胡有琪
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别人的话。
每次发言之前,它都会叮嘱自己,这次一定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真话。
那些套话、假话它已说腻,从心窝窝里烦。
如果它有泪腺的话,它早已泪流满面,在自责中忏悔。
它把自己的嗓子清了又清,想吐出卡在喉咙里的痰,然后,象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地倾诉对春天的向往。
然而,它终于发现,一发言,它又身不由己的开始赞美领导,又开始一脸正经的读经,照本宣科。
它的脖子被一只无形的手卡着,透不过气来。它必须违心的说稿子上的新八股文。
否则,它就会象一个弃妇,被命运抛弃。
既使在台上,它的脸色也很难看,一脸乌青。
但在别人的眼里,它始终昂着头,在慷慨陈辞,哦,慷慨激昂的演讲。
它的声音,是那么的有滋性,感动人,吸引人,让人心生崇拜,跟着它的调子左右摇摆。
终其一生,它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老了的时候,它终于哑着嗓音,对表演的人吼了一嗓子。
一楞之下,台上的人就果断地把它撤职查办,启用了新的话筒。
走下舞台的时候,它没有伤心,反而向自己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临终的挣扎。
如果有来生,它祈祷能变成一枚水果,被人吃掉也能牙齿上留下自己的味道,那怕同时留一地的残骸。
它再也不愿做话筒:看起来光鲜,却活得窝囊,始终是别人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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