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潘沙
我傍上了另一个上帝。这真是幸运。他是如此执着，坚韧，为达目的不顾一切。我想只有上帝才能做到。我对他不离不弃，主要源自他的慷慨无私和荒诞不经。他并不富有但他的施舍绝对富有。我指的不仅是财富和荣誉，更重要的是他和我分享的快乐。我不知道用“分享”这个词是否恰当，因为当给别人带来快乐时他本人并不知情，或佯装不知。因为日复一日的长途跋涉难免让人心生厌倦。需要时不时制造些许情趣打发日子。不过有时他做的实在太过，竟用生命在赌，我想这是完全不必要的。大可以不要情趣但绝对不要辜负生命。为此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他也是满口答应，至少当时是这样的，但过后又总是过之而无不及。我也就打消了规劝的想法，我想他之所以如此卖命，多半是对我——他唯一的伙伴的敬重，害怕我会因为漂泊生活太过无聊而弃他而去。这想法当然多此一举。首先，我不会背弃他，哪怕全世界都背弃了他；其次，我的生活已经依赖上了他，一日不见他的荒唐举动我就周身不自在，六神无主，感觉生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有时我想他也许就是为我而存在的，假如有一天他不存在了我该怎么办呢？不过想这些事时实在是无聊，那毕竟是漫长的一天，因为我的主人是如此精力旺盛，我认为他能存活一万年。那么在这一万年里我是不会孤单了，这样一想，我不禁加快了紧随的步伐。
无偿
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请教关于无偿的话题。另一个就回复他说，设想一个周末早上，你正在一条你心悦的街上散心，突然从一扇窗口倾下一盆水，把你浇个透湿。
我想我明白了，那人说着就想告辞离开。
另一个说他的话还没讲完，他说：你愤怒交加，要和肇事者理论，大有打杀肇事者方罢休的气势；可是你发现肇事者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时，你的怒气顿消大半。
我想我明白了，那人说着就想告辞离开。
可另一个说他的话还没讲完，他说：她对此举感到无比抱歉。她要求偿还。虔诚之心让你心生怜悯，以致于你反而责怪自己太过冒失，不该随便涉足。一番客套后，你们聊起了天。你们竟然都是单身，这真是让你喜出望外。你问她是否能赏脸喝杯咖啡。她一口答应。于是你们变成了朋友；继而是恋人；继而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
我想我明白了，那人说着就想告辞离开。
可另一个说他的话还没讲完，他说：于是你们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你说你恨不能马上和她结婚，只是眼下有点小妨碍。你还未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一辆像样的车子，不过你的事业已见起色，你坚信不久就会拥有这一切。她说身外之物，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你本人；她只要你的爱，这就是一切。她只想知道你是否能接受一个变性人。
我想我明白了，那人道谢后走开了。
可是故事还没有完，另一个叹口气（对着虚无）继续说：那变性人是她的妹妹。她即将死于一场奇怪的疾病，除非做变性手术才能保命。
事件：鬼
我走在路上碰到一个鬼。鬼说——当然我不懂她的语言，但她说了很多，且都是她和我之间的事。我是凭直觉得知的，我的直觉一向灵验。（譬如说吧，有一次我隐约地感到好运临头，就去买了张彩票，果然就中奖了，虽说面值2元，但我的直觉是毋庸置疑的。）
鬼说她爱上了我，对我一见倾心，要和我结婚。她想知道我的意见。
我说我深感荣幸，恐怕要拂逆芳心。我已是已婚人士，怎好再结婚。
她说她自然知道，我可以离婚嘛。时下这种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我说这怎么可能，人和鬼是无法在一起的，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何况我们彼此一无所知。
她说我的用词有问题，也许我对她一无所知，但她对我却了如指掌；知道我说过什么该说和不该说的话，做过什么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她甚至知道我身上有几颗痣，大腿根部那颗是什么颜色；知道我撒尿时嗜用的方式。我抗议说她犯了规，严重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我要控告她。
她说省省吧，她可不归人类的法律管辖。说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和她结婚。
我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厌恶威胁。
她突然现出狰狞的面孔。当然不可否认这之前她绝对称得上一个美人胚子。
她说违背她的话下场只有一死。
我说我可不怕，生时斗不过她，死后绝对让她好看，逼婚——没门。
她陷入了犹豫。我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么动手；要么走人，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消失了。我知道她认同我的话，我的直觉一向是灵验的。
需要
一般来说，徒弟需要师傅，师傅也需要徒弟。按徒弟的说法，师傅理应有需要，因为徒弟需要。徒弟需要什么呢？他需要很多，但眼下他
最需要一个老婆。他说师傅应该找个老婆，因为每个男人都需要一个老婆。你是师傅，你先娶个老婆，徒弟紧随其后。
师傅说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实在荒唐可笑，他要修行，就得专心，老婆就是最大的妨碍。
徒弟说这话太过绝对因此有待商榷。比如——假如徒弟取了个老婆，身、心就有了个归处，就可以安心修行，也可以更好地照料师傅。
师傅说修行的大忌就是二心，一心一意才能得道。如果徒弟娶老婆就是生二心，就不再是他徒弟。
好个不通情理的师傅，徒弟说。
好个荒唐倔强的徒弟，师傅说。
于是徒弟赌气不再修行。师傅赌气不再教导徒弟。
徒弟说没有师傅的修行还谈何修行，我去也。
师傅说不听师训的徒弟留之何用，不如就去。
师傅继续他自己的修行。徒弟娶了个老婆，开始了新的修行。
时光飞逝，师傅感到快接近于道了，但仅仅是接近而已。他感到修行中总差那么一点，差点什么呢？差个老婆？于是他娶了个老婆。
徒弟呢，他也感到有什么妨碍了他得道，是什么呢？一个老婆？于是他休了老婆。
师徒二人几乎同时得道了。
师徒说，好个徒弟。徒弟说，好个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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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8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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