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适合生长苞谷、水稻、红薯、土豆。它的土地上,生长着乡音和亲人,也曾生长过我的童年和哭笑。六岁时,它还生长出我那无疾而终的娃娃亲。
这里生长出的土语,如同满山的荒草,粗俗而又不加掩饰。奇怪的是,已经习惯城市雅语的我,总在梦中寻找这粗鄙的乡音。
乡亲们的喜怒哀乐,像六月天上的雨水,说下就下,让人猝不及防。当然也无需设防,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故乡,用它并不丰富的土产养育了我。我的身体里,时时散发出苞谷和土豆的气味。我也是故乡的地里生长出来的土产啊!
我的故乡也曾深深地伤害过我。当年,那个苦难的少年,冒着烈日和暴雨,在地里辛勤地劳作,回馈他的,却是秋收时的秕谷。他和他那可怜的母亲,抱着稻草失声痛哭!
后来,少年怀揣梦想,走过独木桥,离开世居的故乡,搭上晚点北去的列车。离开你时,我咸涩的泪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故乡,你还记得那个衣衫不整的孩子,离开你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么?
我是被你的贫穷逼走的孩子,深深地懂得贫贱的悲哀。因此,我从未记恨过你。
当我匍匐着回来时,发现我的故乡,已被山外涌来的风吹瘦。一群老人和孩子守着残垣断壁,地里长满蒿草。
亲人们老了,故乡也老了,老得蜷缩在我心里,没有走出去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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