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紫穗穗的《一棵小草》等四首小诗
文/高山流水∮
接触穗穗只几个月，偶尔看到她的随笔和诗评，惊讶于她阅读的广博和洞察的敏锐。她的诗作，长诗肆意纵横，小诗凝练随性。诗人中，对诗歌恭之敬之，视为生命的，有以前认识的新婉约诗社的站长关石。这位曾获中国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创作年会全国一等奖的青岛诗人，绝不迎合世俗，有时为坚持诗语的纯净，愤而改用英文写作，被称为诗坛的布衣贵族。另一个是穗穗，她仿佛是为诗而生，为诗而活。时常领略到，她持续长久的情感喷发到冷却的过程，是那么痛并快乐着。
穗穗是过程主义写作的倡导者，对这个写作理念，没有深究过。但曾经听她说过：我写作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外在的因素。庞德说过，意象是瞬间产生的智力和情感的复合体。诗人对意象进行改造和组合，使具象事物之外呈现出一个敞开的思想情感或理念的场，展现出“过程性”（疾风语）。这种“过程生发”的心音，如果能够真实的传递，且不论语言高下，仅诗品而言，已经成功了一半。穗穗是一个敞亮的诗人，从她的诗里我们可以看到对周遭的种种感触，而她的文化底蕴和娴熟技巧，足以使她的诗在入情入理的同时，呈现具象的生动多彩。
前天看到穗穗发在红颜的四首小诗，均是8月28日写就之作。连读几次，喜欢着，便趁双休小憩，试着解读这组精华作品，希望能吻合诗人创作初衷。
1. 一棵小草
一生，都在辨认之中
雾的
面纱、鸟的
翅膀
我请求
成为谜语
成为
林间散步的露珠
火焰
烧着了舌头
春风敷一敷
我。说来，就来了！已
等不及
人世的辨认
------ 从穗穗跟帖留言得知，这首小诗的灵感源于阳台花盘里的一株小草。小草居于阳台花盘，自己蜗居都市的高楼，茫茫人海中，小草成了物化的作者，并借此写出了自己的生活常态和渴望。“一生，都在辨认之中/ 雾的 面纱、鸟的 翅膀”，立足于方寸之地，透过生活中一些表象，辨认背后的真善美和假丑恶，辨认自己追寻的理想方向。
第二、三节写出了自己的渴望。小草是平凡，但不平淡，居于花盘会失去很多自然的享受，于是“我请求成为谜语 / 成为林间散步的露珠”。生活忙碌，人生苦短，诗人希望平凡的自己拥有丰富的人生，成为人们揣度的谜语；或者置身于森林里自由呼吸、歆享朝露雾霭。甚至迎接一次生命的燃烧与重生，“火焰/ 烧着了舌头 / 春风敷一敷”。此刻，诗人似乎找到了生命的引擎，而且投入理想的生活。
小草具象和象征手法，使这首小诗亲切平和之中显得含薰形象。作者在事物的观照中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思考，揭示了都市人的心态和自己的渴求，而这些凝聚于寥寥的几句诗行，足见语言的张力。
2. 谜语
雪下在梦里
化在忧伤里
我，蹲在阴影里
却，掉进迷宫内
忧郁，身穿白大褂
把听诊器缝在心脏
洗手，洗手
我要。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的融化
----- “谜语”一般指暗射事物或文字等供人猜测的隐语，也可引申为蕴含奥秘的事物，而《谜语》这首诗主要是写诗人对生活困惑的一次穿越。“谜面”是生活，“谜底”是雪，“雪”是诗人向往的物象，洁白无瑕，洋洋洒洒，可以覆盖千沟万壑，也可以润泽草木；也可以一点点落下，一点点累积，矗立成生命的至高点-----雪山。然而，这样的“雪”只能在梦里出现，消失在现实的忧伤里。蹲在阴影里的我，“掉进迷宫内”，找不到出路。也许世事太繁杂，诗人需要静下来诊治自己，拨开云雾，听听自己心灵深处的呼唤，像雪一样“干干净净的融化”。
这首小诗超现实的虚化，表现诗人在平常的生活困顿中释然过程，最后获得超越性的平静和喜悦。诗中的“忧郁，身穿白大褂 / 把听诊器缝在心脏”，显得有些晦涩，却是全诗情感转折的关键，我忧郁，我要像医生那样把听诊器贴近心脏，才可以听见心音。而刻意雕琢的“缝”字强化了稳固性，希望自己时刻明确自己的需要，不被世俗干扰。结尾反复的“洗手”一词，则表现诗人急于消除困惑中带来的苦恼和忧伤。整首诗空灵的解构给读者提供了很大的想象空间，而“雪”和“医生”等意境的营造，使枯燥的思维获得丰盈的语言湿润。
3. 八音盒
把身体打造成
变形金刚
进入，游戏王国
你真的很帅、很拽
拽得全世界都是
你的脸，阵阵膜拜的
流星雨
请越过身体
越过弹簧和滚筒
请用最古老的文字
反复摩擦钢齿，读出
金属心
我有命定的八音
为自己安魂。除却损坏
----- 《八音盒》这首诗很能体现穗穗的一些性情特点。穗穗在诗歌报论坛有不少马甲，在不同的板块，如“诗歌大厅”“挑战者”“心情文字”“诗人图像”等八面生风，光彩照人，但我们也经常读出穗穗字里行间隐约的忧伤。全诗以“变形金刚”作比，前两节写出了生活的游刃与惬意，只有技高一筹，才可以游戏王国，为自己赢得荣耀。而第三节“请用最古老的文字 / 反复摩擦钢齿，读出金属心”，写出了内心的冷漠，以及安慰自己的“命定的八音”。机器越磨损，行动越迟缓，而生命的程序又是一成不变的。损坏是必然，忧伤也是必然。
这首诗设喻极为巧妙，以变形金刚为载体写出生命外表的光鲜与内心的落寞。和前面两首相比，诗人没有在结尾点亮自己，而是沉浸于一种宿命的忧伤。短短的几行，抛出了生活中许多悬而未决的哲学命理，令人感叹。生命短暂，生活多彩，希望诗人也希望我们自己走出宿命的阴影，尽情享受生活的精彩和感动。
4. 无题
早晨。适宜
穿衣服旅行
跟隔壁的阿姨
去火星，巡演
中午。剥皮的天空
鲜红、明亮。有一种感觉
始终笼罩着，但是说不出
晚上。咬咬牙，回家
洗净一棵白菜，盖上
——裸体小被单
薄薄的，鲜嫩、微汗、完整。
------ 这首《无题》写得闲适恬淡，好像在享受寻常家庭主妇的随意生活。或许诗人平时沉迷书香，不屑家事或者无瑕于家事，所以觉得家庭主妇的生活如同“火星”般遥远。早上，换上寻常衣服，去菜市赶一回早市，在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感受果蔬的清新和生活的朝气（这里之所以特意提到早上，也许是说明买菜的地点不是都市白领爱去的超市）。中午，剥开橘子，看到鲜红而整齐的内瓤，会有所想，“却说不出”一词巧妙，不是说不出，而是不愿打扰这份喜悦。晚上的时候，“洗净一棵白菜”，盖上保鲜膜，小白菜就会“鲜嫩、微汗、完整”。
整首诗气息舒畅，轻松俏皮，微醺迷人。体现诗人对寻常生活的一种愉悦的体验，如同优雅的生活小调，清新悦耳。从语言学角度去看，词语材质和材质意义获得了高度的统一，“剥皮的天空”“小白菜”这些虚实具象彼此耦合，一些潜在意义的融汇、扩展，最后营造出自然愉快的气场，如一道清淡而有回味菜汤。美在寻常，乐在寻常。快乐和幸福，与知识无关，和金钱权势无关，它只是一种心灵的体验。抬头，可以得到仰望的感动；低头，可以获得俯视的怡然。这首诗揭示的何尝不是生命的常理？
以上是我对穗穗四首小诗的理解，如有谬读，还望海涵。短短一日，思绪如此纷繁，观照如此透彻，只能说得益于诗人知识的底蕴和生活的积累。勤奋可以成就诗人，天性感悟加勤奋才可以成就优秀诗人，穗穗应该属于后者。让我们祝福穗穗，期待她更多的精彩。
写于2012.9.2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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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6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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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6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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