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
他一生都在建造命运的容器，
都在找寻合适的木材
在这山中，他只能如此度过。
我是多年后才看见他
死去的部分，在无字的石碑
后，草木茂盛，身上披挂着
白色柳条。棺木
是金丝楠打造，可以防止
腐烂的快速。他生的部分
还被提起，
生前的房子也是金丝楠木
那些空间，至今还没填满
只是偶尔有什么穿过。无意
打开他留下的木盒，里
保存的记忆，我知道，我
是他，也是布满纹路的盒子。
荷
群山中，荷身处平坦
一旁溪水潺潺，一旁
尘土飞扬。荷在其间
展开，每一片花瓣的过程
隐秘，当我来到
已是如今的样子，四散。
远离。于自己的季节。
我辗转，在人世与自然间，
站立，如荷。清风拂过
它们翻动身体，对于命运
我们都有厌倦的时候
当然，风不总吹，我也将
离去。只能想象着再次
驻足。只能想象，我们对
彼此的处境，有所了解。
葡萄
距离的模糊内
会有艰难时刻，当我想起
就后退。那些腾空物
找到我，祈求解脱
以原始的虔诚，我无法
不掉进漩涡中
成为词语，
嗅觉，视觉，触觉，味觉
成为被吞没的一部分。
我并非没有逃离
的尝试，延伸出的
身体，总被无情地截断。
我消耗着这星球
仅有的自由，我将
在虚无的腾空中
枯老，剥离，
我将在，上帝的口中
破碎莫须有的梦。
苹果
说出它，就意味
嚼动危险的词
多年来
对于苹果，我保持着
某种渴望，咬
词语复活于一种魂质
丧失了可以感知的
肉体，我只能在
幻象中磨练牙齿，
狭隘，好像甜
占据所有表达，满足
代替此刻，我厌恶
宁可藏起舌头
不说一字。但动作
在进行。我只有
桌上的苹果，不是蛇
引诱的，也并非掉落的，
我打量着它，
找到腐烂的边缘
从那里，深深陷进去。
枣
跌落，从孩子手中
穿行于公共空间
这里有相似的言语，它们
并不涉及枣，孩子也
没发现，他丢失的部分。
我倾斜，拥挤，
类似沸腾的白雾
绕过，我依旧看着
那滚动的事物
撞击生活的金属
它如此无能为力地
运动，没有引起
人们的注意
直到，殡仪馆前
借助惯性，冲出门外
一个流浪汉捡起
吞下，连同坚硬的核。
桂
雨不停地下，没有天空。
修炼起死回生的桂树，
在池塘边干枯，将自己
打碎在地，等待聚集。
我曾在幼时，与它交谈
从孤独的香味中，练习远行
如今，老房子早已坍塌
土地变更，仇人穿行
我从一生的循环中
回到这里，空空之所
桂树还是桂树，池塘依旧是
池塘，游动的时间
划动着水中，落的影子。
这一幕发生在多年后
的八月，叫喊的婴儿
已经成年，连绵阴雨代替了
晴空，以及飘飞的桂花。
芭蕉
久病的月亮从山间上爬
这一刻，正低于下垂的芭蕉。
阴暗的林子，曾在这里
不知是谁，丢失了小红鞋
长辈用可怖的传说，教育我
天黑不再奔跑，有段时间
我都绕开芭蕉林，在黄昏前
就回到家中，直到后来
我知道那不过是双玩具鞋。
但芭蕉给我的神秘并未褪去，
在月光满布的夜晚
我会走进去，想象一次变身。
有时，为了喂养牲口
芭蕉被砍成半截身子，
我看着它们，吐出恶魔般的
毒汁，然后长出失去的身体。
它们究竟是懂得妖术的，
到现在，它们还在引诱我。
野柿子
对柿子的厌恶，源于
童年。常到山中攀爬，
碰见过一棵野柿子树
青色的果，和同伴摘
下许多，并为此摔跤，
这些坚硬的事物还会
给人苦涩，那时我将
它们都扔进了天坑里
要它们受尽撞击之痛。
这些年，我也在不同
林中的树上缓慢生长，
也总是心急，焦虑的
无知，不等果物成熟
就摘下来。就像如今
面对茫茫白纸，总是
想写点什么，是痛苦
的，更甚于生活之涩。
枫
它不一定是枫叶，我只是
远远地看着一片叶子
从秋天落下，它正在空中
还没有完全落地。此刻
我翻动着黑色的诗集
阳光奇异地扫开时间的阴沉，
万里无云的日子，不适合
读诗。我把目光转向
那枚没有看清的树叶，
它在比刚才更低的位置，
我看见了，它已干枯
反射出即将发霉的光。
我有片刻停止，不知所措
有些无意识地伸出手
试图接住那飘落，在落入
深渊之前。它似乎觉察
开始加速，狠狠地冲进肮脏
的水中，有很小的波纹。
整个过程不算快，但我
直到最后，也没认出它究竟
是什么，只知道，它是
秋天的一片枯叶，掉进了
我前面的深渊，我以为是枫。 |
发表于 2017-10-15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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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6 10: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