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四章
<摘橄榄>
我们气踹吁吁,爬上山顶,仿佛就是为了教训、教训这些橄榄树的。
橄榄树究竟啥罪?我们不知道。
总之,一竹竿打下去、又打下去,一粒粒橄榄,就会雨点般掉下来。
它们也肯定不知道啥原因 ,只会在地上,委屈地乱跳、乱滚。
可很快,就认命似的、一动不动,任你一粒粒捡起、打包。
那天,我们兴高彩烈、得意洋洋,仿佛轻易就取到了它们的全部罪证。
可当我们扬长而去之时,被挨打过的橄榄树,依旧像认错似的、呆在夕阳下。
唉,山野里的东西,就是这么容易搞掂。
即使无缘无故地遭挨打,甚至取走了它们身上的全部东西,
它们也只会站在那里,责怪自己,并且一味地检查、反省自己。
《不老榕》
它有五个人抱不过来的粗;有阳光说收走就收走的两亩薄绿;
有五百年光阴碎银的积蓄,全储蓄在一圈、一圈的年轮里。
是啊,它的一生很长,长得自己都好像忘了自己、还活着。
死死守在坳口,如果不是落叶纷飞,一定还不知道,一阵山风又把一个朝代吹散。
是啊,它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有被时光遗忘的安静;有被自己的根牢牢捆绑的宿命 。
幸好有鸟鸣疗伤,急性子的蝉鸣,仿佛 一厢情愿,要立刻恢复它、对盛夏的记忆。
《绿色军团》
扯下西山一起沉落,简直痴心妄想。
撒下的红晕,像霞光万丈,确让满山懵懂的草木,趔趄得东倒西歪。
一座孤山把持不住,两座山峰也会动摇。
可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像暗绿中,铁链连着铁链的铁军。
落日啊,只好扯下一片夜色,蒙羞归去。
那夜,远风在树下窃窃私语,星光噙着幸福的泪光闪闪。
手挽着手、肩擦着肩的山头,只是坐镇西天的绿色军团。
每天仿佛就负责押回,落日这枚、扰乱世风的镍币。
《多余的人》
舅妈开始放下,放下手中的忙活,放下一亩三分地。
九十多岁了 ,不放下 也不行。
开始还不习惯,就抢着洗碗,谁知马上遭表嫂的阻止。
不是怕她累,当然是嫌她洗得不卫生。
那就洗洗菜吧,与蔬菜打了一辈子交道,感情一定好深。
可还没碰到青菜,就遭表哥大声斥退。
她悻悻地退下,退到电视前 ,当然不是想看电视,不是发呆。
而是痴痴地想,甚至泪往心里流地想,自己 咋就成了多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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