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我在做这件事情:将缠绕在支架上的葡萄藤拆除下来。
这是母亲家的后院,葡萄架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叶片大部分枯萎,秋风掠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们抓紧藤蔓,而藤蔓又抓紧支架的竹竿,犹如要被抱走的孩子,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手滑脱了,又拽住她的衣襟。
好几次,我因碰折了一些细枝而歉疚,但我不能心软,不然到太阳落山也不能把这活干完。
我必须下手狠点,帮助这些藤蔓丢掉拐杖,帮助葡萄树从坚守的阵地上撤退下来,避开严寒的锋芒,走一条迂回的路线。
终于,支架空了。
满地的落叶,纵横交错的藤蔓如乱麻一样,被我理顺、盘绕在一起,摁进提前在根部旁边挖好的坑里,如同让它们埋伏于战壕,用土掩埋,再按照母亲的吩咐,在上面盖了一个草垫。
冬天来临,一场雪落下来。
窗外的这个大土堆,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蚕茧——是的,是蚕茧,包藏其中的生命正在完成涅槃。
春天,从它的旧皮囊里将会长出绿色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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