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彭林家 于 2017-12-31 00:11 编辑
—易象审美余光中的《乡愁》探幽和诗笔性情的史话
彭林家
一枚小小的邮票,贴在台湾诗人的心坎,起伏的海浪波动着远去的船帆;致使思乡的梦像,飘起心性的沉香,牵起五行属土的元气;一字字顿开缝隙的花朵,一行行排列母语的幽情;引起六根本能的悸动;在心门的对联上,挂着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坟墓;染起醒悟心秋的横批,时常重温乡土的归根,架起一座通向大陆的桥梁;为时代,掀开一页页《乡愁》的史话——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童年的天空,盘旋着一架架轰炸机;蜂动的视野搅动着心里的羁愁,逐渐萌芽出创作的最初土壤。1947年入金陵大学外语系,后转入厦门大学;1948年迁入香港,次年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然而,专业的隔行却丝毫没有阻碍对传统文化的私爱;笔尖所染,除了对散文、评论、翻译大量著述;对诗歌却独有青睐,驱使在“四度空间”的领域里,题材涉猎广泛,风格屡变;不仅融汇了中西的笔墨,而且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技巧多姿。那么,这种以自我观照的灵性,又借境他人的诗美幽径,在直接与间接经验章法中,扩展着各种文体的能力,抵达一个创新的圆通境界,便是台湾 “十大诗人”之一的余光中,现代派的风格典范,启迪我们审美视野的未来走向。
你读,“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诗中物象的比拟,将乡愁化作“邮票”、“母亲”的心象。那么,这种集体潜意识的折射,从思乡情切的趣味,迁移到另一方空间的语言变通;一任性的聚散和情的离合,在阴阳的互动中,反刍一切事物的自然运动,都存在着“道”的易象循环。 你再读: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句中的“船票”,“新娘”便是前者“邮票”、 “母亲”的功能对等;从表层到深层的信息,渗透作者折磨的纤细情感,由奔波的脚步到迁徙的心灵;其本质是通感的六根,化性还情,挪移着人的本情,释放在另一个领域的幻象;其诗歌含义通过表层结构(意识)结晶析出,且不能返回诗歌文本的深层语义结构(潜意识)层面,类似于格式塔心理学,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意识经验不等于感觉和感情等元素的总和;从而构成了:一则,浅诗歌含义:伴随诗歌文本的韵律、调性和节奏。二则,深层语义结构:对诗歌含义元语言的解释。一浅一深,加深了“愁”的本相歧义性,即为诗歌的原型诉说。原型,就像一块灵魂的磁石,将与之相关的思想、情感、记忆、经验等等,悠然地,把意识形态的信息吸引到心神,搅拌着昼夜流逝的时光,幻觉成心理的情意结、情意综或个人情结。情结者,乃一组组情绪色彩的心理信息聚集在一起,揉成自我个体的一簇簇心理丛;如同一群内心蝴蝶的无意识,在神秘的珍藏中,堆积成一次次潜意识的创作冲动。
一缕情绪的怀旧情结,把拧开的心结,从五行的中央之土上,让根须伸了又伸;幽幽地,释放出心灵的殿堂;不经意之间,触及乡土的枝叶,便顿生一个冥冥的故乡易象;从蒲公英的岁月里,洗涤怅想的沉吟……
荀子说:“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试想,余光中30岁第一次离开岛屿去美国求学,任教于香港,落脚于高雄的西子湾畔;外籍的野风浸润的愈深,漂泊的怀情就愈重;一个“愁”的潜意识,自然也就加深了乌托邦的滤镜心空。于是,常常从梦中惊醒家乡的红泪,萌动一种寻找精神栖所的归属感——祖国。那么,这种离乡、孤独与死亡的阴影,犹如魔豆在母土里植根滋长,把《四书》、《五经》和五四新文学的熏陶,渐渐侵染着汉魂唐魄的文化情结。1971年,二十多年没有回过大陆的余光中,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一挥而就,20分钟便写出了《乡愁》的传歌。一股入骨苍凉的诗风,染起游子“红豆生南国”的情怀;至今,依然在画船的枝桠中,盛满了海峡两岸的往返身影。
审美意象,是客体的感性形象与主体心意状态的融合。也许唐代王维《相思》的意象蕴于胸中,不知台湾的相思豆比大陆的个大;这种《乡愁》的易象,易万象之意于毫端,造万物之形于笔下,使其内缘有心型的纹路,心心相印,映照着两岸的红豆幻影;引起愁肠的丝丝幽情;在动态对等中,化做蝴蝶效应。如席慕容的《乡愁》:“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一个“老”字的酝酿,寄托的情结是时间无限怅望。舒兰的《乡色酒》:“你是一杯乡色酒/你满/乡愁也满。一个“满”字的吟诵,哀怨的情曲是空间有限反刍。是啊,一首首描写下的情景,灼痛了两岸凝望的眼睛;一段段浓浓的乡音,渲染着梦牵魂绕的意境。无论是远古地壳的运动,忍痛两岸的分离;还是近代人为的执念,煎熬隔海的同胞,俨如一依带水的情思,从黄山连着阿里山,从黄河映着日月潭;山山水水,中华文化浸染的炎黄子孙,诗囚了那割不断的血脉依恋。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周易》之中,还有易象、道之象、自然之象的不同层面。天地自然与人心营构之象,交织为易象。易象乃同类关联的意象,但意象却不限于易象,如艺术形象是一种意象。因此,从古典的意象中,寻找《乡愁》易象的蛛丝马迹。譬如,三国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无形的 “愁” 苦,用客观的“酒”来消解主观的情。唐武后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有形的 “愁”感,用主观的“音”来消解客观的性。《楞严经》卷五:“直性有为空,缘生故如幻……根选择圆通,入流成正觉。”显然,正觉《乡愁》的易象,没有直接从古典的物质中取象,而是以借意的方法,把同类的意象比拟成个性的心象,凸映成一种“势”的化用,即为向度;而时间的向度是一种势,一种假设出来的状态;空间的维度是一种度,如同先生把生命划分为三个时期:旧大陆是祖国、新大陆是异国、岛屿则是台湾。这样就把的无形的“愁”之势,演化成有形的“愁”之度;一势一度,也就成了三角立体方位的势度指向——
易象之理在《简易道德经》里,一是观点看法。二是变动生化。易,上则日象,下则物象,有日万物显现,则易之象也。”只有易象人们才能打开视角而观察万物。从创作而言,情感沿着“观象—取象—比类—体道”的思维:如《乡愁》的易象,从情变所孕到性变回归;以直观思维方式,把握对诗道的悟解;在纵向和横向的语义建构中,《乡愁》表现的实质,包含着“邮票”与“船票”之类的词汇、“小时候”与“长大后”之类的句型;也就是罗曼•雅可布逊的平行对照的两个方面,窥视诗歌含义生成的模式——社会背景(时间)、生存境遇(空间)和世界观(主体),三者合一的“愁”肠,分别能在文本中内外得到等价机制的投射。主体者,先生告诫自己的孩子:不管世界潮流如何变化,但人的正直、勇敢、独立的品质是永恒的。这样,从词汇、句法,甚至诗行、整个篇章都有平行参照的对象,相提并论、相互对立和促生语义变量和不变量的比值关系;从而使比率的含义互生,赋予诗歌“微言大义,微言多义”的歧义性。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明显,“乡愁”与 “坟墓” 的连接,由记忆里父母蛮重的乡音,搀入自我独白式的调性,一外一内,将时间的尺码,赋予数字组合的序列,再用“矮矮的”的形容词烘托,便把时间的无限性申诉着“愁”的有限空间,以忧郁不尽的情感体验,倒逼主题贯穿着整个诗文,不断地抖露出人性通感的整体象征,恍如疯长的野草,烟梦似的空愁,斩不断,挥不去……
从三美的“超我”而言,段与段、句与句之间的对称;呈现出建筑美的变化;而文字间隙的匀称、跳跃和波动;首尾呼应,严谨着回环往复的结构形式;不时让律动的柔美音乐,掺和哀伤的回忆心曲,凝结成海外游子的恋歌;彰显描写的细腻缠绵;抑或将毫无止息的思念,体现绘画美的视觉幻影。无疑,加深了诗性反射“本我”的躁动,突兀出内心“自我”的生命关照。
“海峡豁眼亮,蝶梦醒心秋”。骤然一望,《乡愁》的审美,是一种互文性理论的吸收与转化;将等价语义的单位,如“邮票”与 “母亲”、“船票”与“ 新娘”、从对等关系被提升为组成语言序列的手段。比如,咏物,可以从离物的手法里随性发挥,便是一种禅性。那么,在隔行不隔山的理念中,任意生活切点的角度都可以成诗。如《当我死时》:“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幽现出诗人一种民族的责任感,将西方归来的语言,融合在东方的诗品里,一唱三叹,隽永深长。通感上,易象着六根互用的思维圆觉;以女性为载体,从想象力里呈现小母亲到大母亲的易象,牵引着豁然开朗的意境;让读者心中的涟漪,跳跃着永不枯竭的悸动。你看,结尾所升华的高度:“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个人的悲欢与祖国之爱,用“海峡”的空间易象,把撩拨的“愁”思交融着民族之恋;不经意映现着漂泊游子的乡恋,孤独着自己的孤独;也隐喻着任何意义的根性醒悟,如同宋代释正觉的《别陆尚书》:“千里同风德不孤,心秋觉月照空壶。”在心秋与同德的合影里,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恰如诗人自己所说:“纵的历史感,横的地域感。纵横相交而成十字路口的现实感。”民族居住的语言繁复善变,先生以诗为经,以文为纬,把手里的五彩之笔伸回大陆,要做屈原和李白的传人,力求在“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回头浪子的还丹,因乡土题材的异变,时而壮阔铿锵,时而细腻柔绵;贯穿时空的延神。变者,借以某种瞬间的纯情,追逐活泼、流动而蓬勃之美,克服自身的贪婪,化性还情,避免统一走向极端。那么,这种审美观照的视域,从感性的显现到本体的敞亮,通过“愁”的澄明之境,照亮后来人的精神,以使善美的本性得以在任何空间领域,自由地敞开着原有的本真。
审美活动是理智与直觉、认识与创造、功利性与非功利性的统一。先生笔底的审美易象:“如果乡愁只有纯粹的距离而没有沧桑,这种乡愁是单薄的。” 因此,厚重的本身是本性发出 “愁”的注解,则为诗歌易象的任务;由小放大,糅合成“愁”之道、“乡”之术的阴阳合唱;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峙着《乡愁》象征性的内涵;她,不仅是台湾同胞的易象,更是中国人共有的思乡意象,镂刻在中国新文学的史册上;也为我们今天的国人,缅怀2017年度的十大人物,将“心意识”的新意统摄自性自醒的境界,升华为空间距离的内省发现,实现现代诗歌的审美参照;上上下下,磁化着诗歌的语境磁场,一点一点地,粘起一枚小小的邮票……
201年12月18-19日吉林雾凇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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