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
冬天的杨树上,老鸹窝白骨支离
北风冻得发硬,也想往里躲一躲。
老鸹因此抽空了风,化成动荡不安的
小漩涡,它粗粝的叫声里
像是藏着凶狠暴烈的恶灵
声线里涂满了黑夜,我愿视此为
冷锐、无边、极端的挑衅
视此为剥光皮肉后的膨胀、崛起
老鸹抽出反骨做成炮筒
它本身则成为一枚誓要肃清
整个冬日凛冽的炮弹
一俟夕阳沉落,便让怒嚣产卵般
滚动在低矮的紫灰的天空。
在它们爪子的蹬力下,窝巢
这一团阴阳无界的黑暗
摇摇欲坠,但它是老鸹的枷锁
怎会被地心引力扯下来?
它的摇坠像极老鸹本身,虽然
它在天空之空中剥夺了自由
却总能复制同样的躯壳——
古老时光里唯一的亮色,
像变形的欲火、心魔
扰乱我的神志,同样的
窝巢也总能稳住这山水空虚
的荒丘上令人胆寒的平衡。
所以无法想象,这些由杂草、
枯枝、干泥衔接而成的窝巢
在阳光更充足,风景更葱绿的时候
孕育过破壳的幼鸟,它们的叫声
比种子发芽的声音还稚嫩
在高于尘土的绿风里,一点点的
丰满、变硬,就像它们的羽翼
在振翼而飞的刹那
扑扑打开的不仅仅是飞翔,还是
麦浪、稻谷、玉米金黄的大合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