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钉子的人
他手握重锤,手头攥着一枚尖锐
铆着劲捶啊,捶啊,到底同谁有仇
瞧他那模样,好像把自己当作了一颗钉子
发誓要敲进他的骨头里
读讣告的人
那个被噩梦宠幸的人
在读墙上的名字
每读一遍,尘世就黯淡一些
当他在黑暗中读出自己的名字
天空突然光亮了
掐百合花的人
他们拼命劳作,将百合培养得花满人间
声名鹊起,而又迅速掐灭它们
直到内心的某个部分,似那百合之根
在掩埋中越来越壮硕
脚手架
才进城一天,我的农民兄弟就信基督了
他在脚手架上叫喊,“我是耶稣”
旁边的兄弟笑了,“我也是耶稣”
将脚手架砍断,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十字架
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仿佛我就在教堂
落日是个句号
落日是个句号,从山峰开始
它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之后堕入黑暗
我们静默在原地,被影子拉扯
身形高大,幻想延长,却又刹那
触地而亡
那牛蹄坑的车前草
请屈尊到牛蹄坑,屈尊到一株车前草的内部
那儿埋着宝藏,那些露珠一样的宝藏
多么像我们内心某个缺失的部分
闪着善良的光芒
让人践踏无数次,依旧隐忍,一言不发
那坡上的杜鹃
那坡上的杜鹃,多么像个阴谋
多么像内心某个贪婪的部分
过度开放,又极度繁华,不能终止
必须有野樱桃
四月的乱石谷必须有野樱桃,必须有野樱桃浩浩荡荡的光芒
必须有生动的流水,必须有新鲜的蕨类,必须有风
必须散布幸福的流言蜚语
那儿有野樱桃,熟透了的野樱桃漫山遍野
芳菲已尽的人间啊,请迁居到野樱桃的东部,继续往东
出殡
这帮倘在尘世的家伙呀,存心与他过不去
他们敲锣打鼓吹着唢呐,他们
将一生的音量放大到了极限
就是吵不醒他,他们的欢乐被拒之门外
春天,如我不在
你在,时间都是柔软的
柳青绿,玉兰纯白
这多好啊,动词飞舞,树梢有鸟的歌唱
泥土吐着草叶的光芒
如我不在,这一地的春天都空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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