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90后缤纷登场的诗坛上,石棉算是大气晚成。甚至在流派的众多写作者中,石棉也只能属于“青壮派”,处于最不容易再写出点什么的年龄。但从写作力度的提升情况看,石棉无疑进入速成班,踏上了快车道,隐然有与90后争锋的势头。
第一次读石棉诗,是韩总推荐的:《这些草活着是为了被割倒》,老实说,对这首诗,我是颇不以为然的。其立意虽算深刻,写法并不新颖,语言也有流俗的痕迹。但韩总提倡诗歌对生活的干预,这首诗算是切中其旨,也因为韩总的“发现”,让我有机会对石棉的写作作较详细的阅读和梳理,从中窥探一个醉心于文的写作者其成长的轨迹。
石棉前期(详指2016年上半年以前)的诗歌较平实直白。如他在《天空会偶尔打开》中这样说“我们都是/驯良的/树木/有人说:不喜不悲就是好日子/我们或许是/比树木更加驯良的庄稼/ /我看到,父亲们割完麦子,肩并肩/坐在麦地里,身上/沾满麦芒和黑泥/这一群砍倒了庄稼的人/对天空满怀敬意",上下段的衔接不算圆融浑成,甚至在意境营造上也有点直接和单线条。只能说迎合当下的写作习惯,且语句是较通顺的。如他在另一首诗《奔跑》中写道:“这一大片灌木被风吹过/也刷刷地跑起来",相比刚才的那首,这首诗较为流畅,但灌木被风吹着奔跑,实不能说是石棉的发明,于坚的《便条集》里就有风在树上奔跑的描述,石棉算是借用,或者是阅读的作品多了,写作时不知不觉的趋同,但能做到巧夺天工,尚是不易。不管如何评论,我觉得石棉发在流派论坛上前期的诗歌,思想不算新颖独到,语言上亦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但是2017年后,迨石棉完成了对语言的训练和诗思的总结,其诗在叙事上有了让人耳目一新的变化。我较喜欢的那首《草木之秋》:“远处,群山的视野/低向人间,白鹳正欲高歌南下/它们让出的地方,恰好/容得下一口鱼塘”,在不动声色之中,完成了静动的对比,现实的关照,巧妙含蓄,动静得宜,如诗如画。其最近的诗作,更巩固和发扬了这样的风格,《游大崂观竹园》:“我一直就是它们/当中的一员/我那有限的贪婪/妨碍不到万物生长、死生的轮回”,禅意,悲悯,哲思,完美融合,佛性顿显。当然,这佛性不是释迦舍身割肉,而是一个信徒减少索取,努力与人为善,与万物为友的处世态度。
记得有人说过:诗歌始于语言,也止于语言。大致的意思是,诗从语言开始,没有精炼、精准、精致的语言,断不能称为诗歌。但是,如果一味在语言上下工夫,寻章摘句,文饰雕琢,而忽视内涵的表达,意境和空间的营造,那无疑是舍本逐末。就好比一个女孩,如果只懂得化妆,是吸引不到好男人的。诗歌的好坏虽然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和确凿的定义,但凡是好诗无疑都能给人思考,给人启迪。读诗读得久了,你就会发现,你对那些高大上的词语渐生反感。不是因为它们不好,只是,新婚已过,怎能老枕绣花枕头?相反,那些朴素的平实的语言反而更耐琢磨。并且,用平实朴素语言写出好诗的都是在诗歌上浸淫很久的高手。细细观察,他们的作品也都经历过华丽到返璞归真的转变。这也难怪,一个新手,因为思想的不足,不免千方百计搜寻“高端”的文字来弥补自己的短板。但是,如果没有经历对文字“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痛苦沉淀,他的作品好像又深刻不到哪去。一个作者,必将经历苦于文字最终忘掉文字的过程。
石棉从初期平实叙事过渡到近期哲思和禅意的结合,确乎有端倪可寻。其文沉静朴实,简洁内敛,惯于自然而然地烘托出事物隐含的意蕴。待他找到了写作的脉络,脱离了对语言的苦吟和对大众的迎合,好的作品便水道渠成般涌现出来。“要是走在塔林,我会变成/冥思的僧人/要是走在树林里/我就应当变成一头/暗怀杀心的野兽”,不管是僧人还是野兽,石棉都已超凡脱俗,自成一格。 |